听到这个名字,楚棠觉得陌生,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郁恪道“七皇叔仁厚,儿子却不肖。郁悄勾结外邦,私自招兵买马,欲图谋反,在蔚瀛作乱,又对你我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他的人大多已然落网,斩杀无赦。可七皇叔的次子还在哥哥府里,哥哥预备如何”
“郁慎年纪小,长兄的事情他不知情,且臣记得他在七王爷府中不受待见,与郁悄并不和。”楚棠沉吟片刻,开口道,“臣的看法是罪不及幼子。不知陛下的看法”
见成功转移了话题,郁恪笑了一下,真心诚意的“哥哥说的是。”
他就是特意找别的事情来说的,好让楚棠不再那么果断地拒绝他,一次又一次戳他心窝,提醒他永远也不能获得楚棠的喜欢。
楚棠竟也看不出,一谈到正事就正儿八经的,还认真思考了会儿才回答“陛下坐上那个位子,身为人君,多有疑虑是应当的。想来郁慎在臣府中,有人盯着,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这下郁恪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他不由自主凑近楚棠,像以前撒娇一样,有点含酸拈醋,道“哥哥好在意那个小孩啊他长得可爱吗”
醋意突如其来,顿时让他忘记了方才的情况明明一炷香前他还央求着楚棠理他呢,现在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吃起一个小孩子的醋来了。
楚棠瞥他一眼,冷静道“陛下在说什么。”
郁恪缩了回去“没,没有。”
说到郁悄,楚棠就想起一事了“前两天,凉州城来报,说南方大旱,湿田裸露,出现了一块石碑,惹得议论纷纷。陛下可有看奏折”
“看了。”郁恪立刻回答,眼神有些气愤,像小孩儿似的,哼道,“那石碑上,不就写着郁北不主,君王天祸,名恪谕克,降临灾厄嘛,有什么好议论的”
楚棠面无表情。
自古以来,百姓最信这种“天意”。从古到今能有哪个皇帝不在意这些天降旨意的是福报还好,是祸示就极为难办,稍有不慎就会威胁皇位的稳固,足够人头疼了。
郁恪余光触到他,立马卸下不正经,讨好地笑道“这等大事,我怎么会儿戏呢哥哥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如何处理”
郁恪正色,不疾不徐道“天怎么会写人的字那些字必定是人写的,我已经命人去查清石碑的来源,发现那果真是郁悄的手笔。”
楚棠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碰过石碑的人都收进牢狱细细审问了,”郁恪道“以谋逆罪论。”
他瞅了瞅楚棠的脸色,继续说“石碑非天灾,大旱却是。相比那虚无缥缈的天意,我更在意事关百姓民生的灾祸与其为了稳固皇位而将力气银子浪费在所谓天意上,还不如拿去赈灾,发放粮饷,填饱百姓的肚子,不更为切实”
楚棠不置可否,眼里依旧淡然,略微露出一丝认同。
郁恪说着说着,自己都要笑了,还非要讨赏,问道“我做得好吗”
“陛下一向聪慧。”
郁恪抿着唇,有些羞涩,眼睛明亮。
得到了楚棠的赞赏,郁恪心里这几日来堆积的郁结、苦闷、悔恨,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他恨不得冲上去,手舞足蹈的,抱住楚棠,说他有多开心。
可楚棠还在生他的气呢。他还得克制一点儿。
楚棠垂眸,狐狸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凉州离这儿不远,”郁恪怕没话说了楚棠就要走,又道,“郁悄真是自投罗网。”
以往他腾不出手来收拾余孽,现在趁还没回宫,他得先处理掉郁悄,以免在回宫后还让他逍遥在外,多生事端。
郁悄就藏在凉州确切来说现在已经到了临安。
不过他不打算和楚棠说那么快。等他办好了,就又有一件事和楚棠邀功了
郁恪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
楚棠沉吟了下,道“臣这几天出去办些事。陛下受伤了就好好休养。”
郁恪一手挥开眼前的美梦,急道“你要去哪里”
“是臣的私事。”楚棠淡道。
郁恪失落地低下头。
要是在以往他还没和楚棠揭露心思的时候,他还能追问楚棠去哪儿,甚至粘着他说自己也要去。但是楚棠现在有了警惕心,肯定不会允许他跟去的,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怎么这么多事,像个还在吃奶的孩子。
“那哥哥注意身体,一定一定要保证自己平安。”郁恪嘱咐道。
楚棠慢悠悠道“臣也希望陛下好好反省,面壁思过。陛下能做到吗”
郁恪神色一僵,眼神游移,就是不肯正面答应,只含糊其辞,道“该反省的错我一定反省。”
楚棠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抬眼看郁恪,黑琉璃似的眼珠子冷冷的,淡漠得很。
郁恪浑身一个激灵,转过眼,“哎呀”了一声,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腿,道“书房里还有些奏折没批,朕得回去了可是朕怎么回去啊”
他特意抖了抖右脚,脚踝处包了药,白布一层一层的,像一只臃肿的猪脚。
楚棠朝亭子外招了招手。
太监机智地小跑而来“国师有何吩咐”
“扶皇上回去。”
郁恪失望,轻轻地“啊”了一声。
“是,奴才遵命。”
楚棠道“臣告退。”
他起身,离开了亭子,月色长袍衣摆翩然,臂弯处还多了一截蓬松的火红大尾巴,在晃啊晃的,和他走动时的乌发一起,勾住了郁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