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誓就发誓。
那阵子和孟冬在一起,十音总想笑,她愈发地喜欢他这不假,发誓这回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她不怕践诺,然而一旦被知道“这个傻缺发了毒誓,要一生一世对我好”,谁还不吓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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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十音的乐理课暂停了。
并不是她主动停课,为她授课的音院汪渝老师突然辞职,说是导师临时塞了太多任务,没有时间再辅导十音。
十音措手不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老师,甚至只能托着吕宋宋帮忙介绍。她的男朋友尹嘉陵人脉广,说不定还能帮着寻觅一位,救一救场。
这事梁孟冬也听说了,他正调着弓:“就那么点题,问谁不是问。”
“宋宋是说能给我讲一讲题,但她期末任务也挺重的,我不怎么好意思耽误她的时间。”
梁孟冬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也是,你们系期末忙,弦乐还好。”
“弦乐系我只和你熟呀,别人是还好,你特别忙!”
那阵子临近期末演出,曲目已到了最后的打磨关头,二人在排练上尤为着紧。
但除却演出和考试,梁孟冬寒假还有海外比赛任务。那阵子他还重回了乐团,新年过后还有随团的欧洲巡演,计划排得满满当当,他的时间确实是最宝贵的。
“你的乐理课一占用就是半天,”梁孟冬搁下琴弓,直接夺过她的题集,拿起笔,开始筛选必刷题,“耽误的不是我的时间?这些题今晚刷完,明天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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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还是大事小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年岁,比赛和演出期间,少年们常常需要在酒店,因地制宜地,亲手熨烫自己的演出服装。
那时乐团的正式巡演已经结束,孟冬因为之前的比赛拿了银奖,受邀参加当地的一场答谢演出。
嘉陵正在熨烫,抬头发现梁孟冬换了衣服:“你要出门?”
“嗯。”
“今天那边的乐理作业还没交来?我看你查好几次消息了。”
梁孟冬答:“还没。我和法比奥去他的录音室。”
“怎么还要带着琴?不是说没有录音计划?”
“去看看。”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你真和法比奥好了?”
“滚。”
“那你怎么好意思,留老子一人在这儿,小媳妇一样给你鞍前马后准备衣服,老子又没演出,真tm贤惠。”
少年立在那里笑:“回去报答你,随你怎么敲竹杠。”
尹嘉陵觉出苗头不对:“你这是要去买礼物?哥哥可以给你参谋啊,法比奥和余十音又不熟,哪知道她喜欢什么。”
“不是。”
“不买礼物?”尹嘉陵停下手中熨斗,语重心长,“礼物还是要买的,就算她说不要,你还是要买,别傻乎乎的。”
“我不想听废话,我自己熨。”梁孟冬作势要推开他。
“我来,我来,您的手金贵,”尹嘉陵追着问,“分开那么久,每天q.q上聊些不着边际的乐理题,她说不说想你?”
“不说。”
“那你想不想听?”
“……”
余十音虽然什么话都敢说,其实这家伙不黏人,也压根不把那些话天天挂在口边。她是会留言说些加油鼓劲的话。但她自己也在拼命备战一个比赛,并不总是能在线遇上。
除夕夜他等了半天,那家伙上线打了个招呼,就一直在输入状态,持续了很久什么都没发来。大年初一他才收到一堆抱歉消息,说她昨夜睡着了。
傻子,估计是压到了键盘……
“那你呢,有没有思念成灾?”
“……”
尹嘉陵贼兮兮地:“那就是思念。”
“没有。”
“没有你把期末的合奏视频每天看十遍,骗我说研究对手,你的对手是自己?”
梁孟冬面不改色:“不是自己,难道是你?”
“你别嘴硬,听小白说,汪渝的导师给他派了数不尽的活?”
“……”
“我本来都不信这是你干的。”
“汪渝是好人?”梁孟冬仍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汪渝长得好,有才气,在音院的风评是不怎样,恋爱史太丰富。
“你什么时候那么有正义感了,明明就是怕他趁你不在,趁虚而入,干脆把人的家教活给撬了。”
“……”
尹嘉陵一派过来人的长吁短叹:“汪渝的导师夫人是我们乐团指挥,为此你欠下人情,不得不临危受命回来乐团。这下可好,分离更久了吧。唉,小伙子还是年轻,说你心机吧,你又不够精。”
梁孟冬自嘲地笑,这什么人啊?
但他不会承认:“你高兴就好。”
“哦,也不,你还是挺精的。听说托你的福,梁教授新年去费城访问,把徐若也带去了?”
“那是他专业好,我没这能耐。”
“徐若在追求余十音,我本来还说呢,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可能知道。小白说你百分百知道。”
“你俩是不是有病?”
成天在背后分析他。
尹嘉陵还在抒发:“分离不是坏事,距离隔得越远,越能认清自己的心意。”
“作诗你去q.q空间,少来恶心我。”梁孟冬要吐了。
“诗还是要适当地作,你看你,闷骚,出个门就像防贼一样,以后还怎么出门?”
“我走了,记得收拾好。”梁孟冬想了想,还是问,“你俩还和谁说了?”
“小白不会!我和宋宋都没说。”
梁孟冬给他一个凶恶眼神,还附送了个灭口的手势。
“看来还是小白懂你,我说你是欲擒故纵,小白说你不是,走心的其实是你。你就是太认真,所以你就担心,怕那家伙是心血来潮。”
“你发烧了。”门被梁孟冬推开了。
尹嘉陵在他身后叹:“唉,心疼你。你也是没什么经验,下次不用这么草木皆兵,一个天才,用那些笨招,传出去惹人笑话。”
梁孟冬忍不住回了头:“什么意思?”
尹嘉陵偏是不说了,却去开了电脑,勾勾手指要梁孟冬回来看:“这个网址,还有代理列表,我回头发你。这种精挑细选的学习网站,务必收藏好。”
梁孟冬望着花花绿绿的界面和动图,起先只是疑惑,面色渐渐就变得不太好。
“你什么意思?”
“你俩究竟到什么程度了?”尹嘉陵看着对方神情,这下他也迷惑了,“我看你这阵仗,还以为早……”
“没有。”
“她不愿意?”
“尹嘉陵,信不信我弄死你。”
“你不想?你小子怎么在我面前还道貌岸然的。我问过好几个人,实事求是地讲,真没有不成天想的。”
“去死。”
梁孟冬摔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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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录音室之行,也不算顺利。
严格说来,曲目的录制是很顺利。但那位拉丁语唱片公司的负责人只会说少量的意大利语,梁孟冬同他鸡同鸭讲半天,那人还是执意不让他将自己的母带拿走,说还需要作一些后期处理。
后来的那场演出太过成功,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加演、媒体争相报道,在法比奥的撮合下,梁孟冬那张本来独一份的私属录音室单曲唱片《夏日玫瑰》,变成了一张在音乐会后限量发售的唱片,且迅速在当地销售一空。
以至于尹嘉陵十分不明白:“法比奥真厉害死了,你靠着他简直要发财,你怎么还给人脸色看,一路上都不和人说话。”
梁孟冬都不知道怎么说,怪谁?怪自己年纪小。
万幸,余十音捧到那张《夏日玫瑰》时还是很兴奋的:“我搜过当地新闻,听说这是限量发售的,我以为我没机会买到了呢。太感谢了!”
对面的少年望着那笑靥如花,酝酿半天,“这本来就是录给你的”。
要怎么办?这样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