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街边酒家的灯牌晃动五颜六色的光晕,顾清延和谢听然不约而同看向车内的不速之客。
一个是通过后视镜看的,一个则是侧身直接对上的。
谢听然:“……你上来干嘛。”
盛明澜眨:“你刚不是说捎我一程?”
谢听然表情“就踏马离谱”,尤其是瞥见后视镜上小叔扫过来的反问视线,道:“你自己没车,用我捎?”
盛明澜马上朝椅背靠去,做出抚额娇弱的样子:“疲劳驾驶,危害公共安全。”
谢听然:“……”
盛明澜看他一个大男人还啰啰嗦嗦、优柔寡断的样子,不爽地轻啧出声:“我家跟你那么近,还能不能有点邻居爱了。”
谢听然还想跟她掰扯一番,就他俩那点“如果没有家人在场,路上碰见连头都不会点下”的交情,算哪门子的邻居爱,不过后面车子已经按喇叭在催,只好对顾清延道:“咱们开吧。”
车子徐徐往前行驶,盛明澜望着向后远离的街景,内心舒坦了。
谢听然拿出手机回复一些工作上的信息,随口提道:“你最近不都要搬出老宅了吗。”
盛明澜不认:“谁说的。”
谢听然没出卖晏守:“搬家师傅一天到晚进进出出,我又不瞎。”
盛明澜懒洋洋:“那这不是还有些行李没收拾走吗。”
她近来确实有搬到公寓的打算,老宅离医院和公司太远,上下班通勤不便,她不能单为了膈应沈云母女,把自己搞得状态不佳。
现在新公寓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但做人不就是要学会变通吗。
盛明澜靠在窗边,余光能将驾驶座上男人的侧脸轮廓尽收底。
认真地思考她下回用约车代驾软件匹配上顾老师的概率会有多少。
谢听然和她聊了两句,就没再往下。
他和盛明澜当饭友、牌友还行,聊天是真没多少共同话题。
盛明澜也懒得搭理他,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她双手搭到前面副驾驶的椅背,原本要脱出口的“老师”二字,惦着谢听然在场,改口道:“师傅,可以来点音乐吗。”
话语抛出,一时没有人回答。
玩手机的谢听然发出一声闷笑,又强行绷下,演戏演到底地帮忙重复道:“司机师傅,来点音乐。”
顾清延对代驾身份的代入感依然不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师傅”叫的是他。
他点开音乐,出于刚让人遭遇了冷场的尴尬,礼节地问了句:“想听什么。”
盛明澜压根没生气,对着这样一张脸,她怎么可能气的起来。
她道:“理查德克莱德曼的mariaged\'amour。”
“……”
谢听然面露无语,怕他叔被刁难,道:“臭小姐贼难伺候,有什么放什么,爱听不听。”
谁知他话音刚落,平缓悠扬的钢琴乐从播放器里宛转而出。
盛明澜甜美:“谢谢师傅。”
谢听然:“……”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差点忘记他叔以前大大小小拿过好多钢琴大赛的奖了。
倒没想到俩人兴趣爱好能撞一块儿。
谢听然觉着哪里不对劲,侧头看向盛明澜:“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钢琴乐了。”
还理查德克莱德曼,说出来一套一套的。
当然是为了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盛明澜心里这么想,嘴上道的却是:“以前听人弹过这首,觉得挺好听的。”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驾驶座上顾清延的神情。
但对方像压根没在听后座的对话,仿佛播放器里播放的只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曲子。
盛明澜直勾勾地盯了会儿,失望瘪嘴。
她还以为在那场地震婚礼中,这首曲子对所有医护人员和志愿者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而且,
曲子明明是他弹的。
盛明澜觉得有点受到打击。
白瞎她回京北后特意买了架钢琴,摆着看。
播放器里的音乐被设置成了单曲循环,
作为一个代驾司机,可以说是贴心的无可挑剔。
盛明澜重重往椅背一靠,道:“师傅,可以把音乐音量调响点吗。”
顾清延没多想,照做。
她又道:“算了,还是轻点吧,跟刚才一样。”
这回顾清延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
盛明澜大咧咧地回视过去,任性异常:“怎么,有问题?”
“没有。”顾清延平静说出两个字,按下降低音量键。
盛明澜没安分太久,又叫道:“师傅,可以给我抽张纸巾吗。”
顾清延瞥了瞥中间置物架上的纸巾盒,是盛明澜伸手能够到的距离,不过大小姐不愿直起身,他将纸巾盒往后递去,谁知又听盛明澜道:
“我不要一整盒,给我抽一张就行了。”
“……”
谢听然觉得他就不该嘴贱,没事说他叔是什么代驾。
好不容易捱到北池街,车子停在谢家门口。
谢听然生怕折寿,飞快下去,催促里座的盛明澜道:“下车下车。”
盛明澜道:“我家还没到呢。”
谢听然望了不远处盛家老宅的红灯笼:“就这么几步路,你走走会死?”
盛明澜没理他,看向顾清延:“送佛送到西,敬业敬到底?”
顾清延道:“哪户。”
盛明澜乐了,挑衅地看向谢听然,正欲探身关车门,想到什么,问道:“钱付了吗。”
谢听然卡顿片刻,反应过来她是指代驾费,心想这女人到底哪点跟他叔过不去,竟然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
他艰难点点头:“付了。”
盛明澜突然降低音量:“小费呢。”
谢听然表情变得微妙而又怪异,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红的,敲开前座的车窗。
他弯腰对里面的人道:“辛苦了。”
叔侄俩隔着扇车门,静默对峙半晌,顾清延这才抬手接过那几张红的。
车门关上,盛明澜兴奋伸手指了指老宅位置:“就在那儿,门口有颗枇杷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