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的话令陈白起怔忡不已。
她纠结地看着他,措辞谨慎道:“与我如今关系不同,我救亦非单纯因为私人感情,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她顿了一下,有点受不住他那越来越黏腻温柔的眼神,便瞥开眼:“不要这样看着我,有话便直言。”
后卿一笑,伸手温柔地将她的头重新扭过来,对着她的眼睛说道:“难得选择了我,我又如何会舍下一人,这话也非矫情,这镔城如今已非安土,去哪里又有何区别?既是如此,何不如始终待在一块儿。”
这话光面说得漂亮,但实则他心想,他可不像楚沧月跟田文那般傻,有些人待她便要如同对待眼珠子,光是爱惜信任与倚重可不行,还得一刻不离,紧紧护于眼眶之中才行。
要知道,重要的东西丢了便是丢了,想要重新找回谈何容易,况且即便是最终找回了,时间长了,也无法重新再契合于“眼”中了,这便做不到默契与信任了,更谈不上回到当初的关系。
眼下是楚沧月“丢”了她,而被田文给捡了,但田文显然对她底子里的东西不太了解,她身上的那些个秘密只怕田文也不清楚,他想,他或许还有插足的机会,趁这段两人独处的时光,看能不能设法将人撬走……
此刻,后卿面上是施展力地撩人,但脑子是“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的阴险狡诈想法。
后卿的话陈白起哪里不知道,可是倘若他待在这里,她有许多“非常人”的手段都不能随意发挥出来了,这才是她撵人的真正目的。
可后卿已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劝走他是劝不走了,那只能折仲换他保证——她掰下他的手,道:“那一会儿等他们赶来了,便当作不认识我,我并没与婆娑、姚粒他们讲明我的身份。”
陈白起在提醒他做好保密工作。
后卿喜欢看她认真的模样,也喜欢她讲话时神贯注看着他的模样。
他瞧着便心动、欢喜。
他支了支下巴,含笑颔首道:“要隐瞒便隐瞒吧,我自是帮的。”
好,正事谈妥了,接下来便该心无旁骛地行武了。
“那站远些,一会儿无论发生何事,莫要运气,亦莫再催动阵势,只等我结果。”陈白起不放心地再交待一句。
方才用系统扫视他的气血值正缓慢地逐渐—1,这表示毒素仍旧在侵害他的身体,只是被控制在一个有时间抢救的范围内。
“那可有把握?”后卿问她。
陈白起斜他,语气不禁带有几分傲气:“她一个杀手头头难不成还能比墨家的莫成更厉害不成?”
莫成的身手她是服的,他若真心出手,只怕不等她施展任何诡异手段,便已取下人头。
可这个十二城城主筱月,她的资料她看过,说实话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一流杀手,却算不上顶尖高手,她惯于用暗杀、出奇不意的暗算来获得胜利,而正巧,光明正大地打,她陈白起也不算擅长,可对付这样的人,她偏偏手段比她更多。
后卿讶了一下,然后笑道:“两人自不可比……”
的确不能比,一个是已经成名的天纵之才,一个不过是靠着如跗骨之虫般恶心的手段才能立足之人,这样不对等、又不可相提并论的两种人,如何能比。
他顿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在向他透露她的大抵能力,让他安心。
他一举双臂,拢于胸前,风起衣邈邈,似玉人空蒙泛光。
他面噙微笑,微微俯身,眸中百转千回:“那我便安生在后方等,愿陈将军能凯旋而归,莫让我痴痴长等。”
这句“将军”的玩笑话可算是在恭维她了,陈白起听着也不见气了,反而有些好笑地瞅着他。
“我啊并非将军……也不愿将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我志在朝中为臣为谋,权一方天下。”
她霸气地讲完,便翩然转身,从袖中扯出一条长长的指宽头巾,反手将长发拢于顶高高地束起,行走之间利落飒然,仿若巾帼英雄,姿然天成。
不远处的筱月见到这样的陈白起,心潮汹涌,既嫉妒又难受,她动了动手指,从袖管内倏地射出一物。
要说陈白起早就在提防了筱月那一身百来种的暗器,一见她的异动,心下冷笑,便施展了雾界。
只见风起尘沙,天边薄雾缕缕成丝,不多时,天地之间不见苍茫路远,只见雾绕接天,难辨日夜。
后卿但见天生异象,掐指一算,卦为“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时,方微松眉尖。
他抬眼查去,见两人在雾圜内不见踪迹,斜阳沉沉,似有无限路径,后卿在外是瞧不清内具体情体,唯深吸一口气,寂静着眉目,等候在外。
而这般没过多久,矿洞的紧闭的石门再次“轰隆”一声,咔咔打开了,只见婆娑扶着断腿的透,还有姚粒三人相继走出。
当大量光线密集灌注于在黑暗中久违的他们眼中时,都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晴,等稍微适应之后,方才睁开眼打量四周。
在看到矿洞外的景象时,他们不禁怔愣了一瞬。
原来矿洞外连接的是这样一片荒寂而空旷的地界,曾闻镔城曾是两军交战遗留下来的一处古战场,如今再瞧着这片幽寂而枯萎的大地,锈色风气,寥寥灰意,即便经过岁月悠悠,依然能感受其无法掩盖的刀光剑影和金戈铁马。
他们在矿洞内一直徘徊迂回,最后是被一路洒落的莹光线指引出来的,起初不知是谁所为,后来念及陈白起离去之言,便心下怀疑,一直追寻,最终便出了矿洞,到了这处。
“相国!”
婆娑与透都看到了不远处的那道悠然雅致身影,顿时惊呼道:“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