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沛南也受了寒风感觉喉中不适,他拢了拢御寒的南鹤青松绉绸银鼠披风,掩唇轻声地咳了几下,暗哑着湿润的嗓音道:“城中还有要事处理,你们若要聊下去,那本相便先前回城了。”
两人正斗着法,暗涌在浮冰之下蠢蠢欲动。
他们几乎同时看向了他。
而被看的人镇定自若,沐风而温雅、芝兰玉树,他见相伯荀惑一身深衣长袍,对襟收腰宽袖鼓风而猎猎,他御寒挡风的披风给了“陈芮”,此刻看着倒略显单薄,倒是善意劝了一句:“右相沉珂治愈不久,且到底还是不比当年身子骨的强健凛然,还是早些回去吧。”
相伯敛羽撇向他一眼,眼神一丝不染尘埃如同冰下溪水,闻言扯动了一下嘴角。
稽婴也不管左相是真心还是故意这么讲的,他立即打蛇顺棍上,假意关切道:“左相所言极是,要不要让我的属下借一件裘衣给右相挡挡风,毕竟比起太傅跟她那个相近年岁的俊秀无匹的随伴,你到底也不年轻了,一个稍不注意只怕会生病了。”
相伯荀惑哪能听不懂他着明着埋汰暗着诋毁的言辞,他虽心中也介意年岁差距这道槛,但却不会被别人看出情绪。
“我倘若病了,也是甘之如饴,毕竟还有人值得我如此真诚付出,倒是你们两位啊,也是差不几岁数的人了,一个穿得倒是厚实,却禁不住干躁的寒风一吹便咳嗽着,一个呢受了些伤便面青苍白,我看更是得多注意一下身体了,毕竟……”
他叹息地摇了摇头,好似在真心地替他们忧愁一般:“身边连个心心相印、能知冷知热心疼的人都没有。”
这是来自于有对象的人在藐视着两只单身狗。
感觉胸口会心一击的稽婴额角涨起,咬了咬牙。
讲得他好像有一样似的!
他凭什么认为“陈芮”一定会接纳他?!
百里沛南虽也觉刺耳,却没什么外露表情,他的修养与涵养向来得人敬重,他不经由地想起了“陈芮”,每一次一想到他身上便会习惯性地发烫,这或许是一种身体的反射条件,但由于她走远了,这种烫没有了过度炙热的痛意,倒是反而留下了让人舒适的怀念暖意。
稽婴心底莫名一直憋着一股闷劲,他向来最会衡量度事,绝不会故意与相伯这等心眼比针更小的谋略家耍口舌,但现在却咽不下这口气,故意茶里茶气道歉道:“右相也不必动气,倒是我不该提这一茬的,我这话也并非是指你年岁大了,只是见了太傅这等青葱年纪,总会感叹岁月不留人啊。”
相伯荀惑段数多高,他可不吃对方这一套,直接坦诚道:“还请左相跟御史见谅,某这年岁大了的确会对这方面有些敏感尖锐,你们在我面前提提便也罢了,若是不识趣跑到太傅面前提……”
他顿了一下,笑得美妙如同绽放的白净纯澈的菩提花一般,眸光危险溱暗:“我便真的要动气了。”
他若动气,那这事可不就是随便歉意几句便能过得去了,他虽习惯以韬光养晦的面具待人处事,但也不吝向外展示他的阴暗毒辣手段。
稽婴闻言神色一僵。
而百里沛南则漠冷下面容。
两人的表情一时都不算好。
这人历来两副面孔,也不知“陈芮”是否见过他这善刀而藏的一面!
——
函谷关
巍峨龙关前方传来两军对战的嗡嗡号角,一长两知,这是冲锋进攻的号声,这段时日双方一度连番约战,敌我以疲惫战连番攻击,关中一日都不曾安宁过,就如同苍穹之上那弥漫不散的阴霾覆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