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间里,展浩把手电递给程九珠:“是这种吗?”
“是。”程九珠接过来,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是。
但她心里已经不想再帮展示柜里的钻戒打什么光了。
三十周年,求婚钻戒。
本来她以为会见证一对携手走过风雨共同奋进的结发夫妻,一场令人艳羡的爱情,但没想到只是双方互相隐瞒互相背叛、还假惺惺维持着表象的骗局。
还有这场骗局的牺牲品——程九珠看向展浩,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当时在俄罗斯看到展太太出轨时那么激动,虽然是阴沉了些,但还算平静。
不像是接连受到两次打击的人。
有这样的反应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父亲出轨这件事。
毕竟展太太是近两年才出轨的,展浩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刚才听展董事长说自己已经和电话另一边的女人保持了二十年的婚外情关系,展浩知道也是不稀奇的。
或许他曾经也那样去找过展董事长,让他在家庭和另一个女人之间做抉择,展董事长选择了家庭,却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断了这段婚外情。
那么同样是做出了承诺的展太太,会甘心回来守着这样一个早已经不爱自己的丈夫吗?
展浩那么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家,原来从来努力的,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将原本破碎的镜片强行粘在一起,却改变不了他们已经破碎的事实,永远抹不去的裂痕始终存在,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再次裂开。
下楼的时候,程九珠和展浩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能感受到,在发现展太太出轨的时候,展浩身上最多的是愤怒,可是今天他身上笼罩着的,是压抑和绝望。
他们下楼的时候,管家正把宾客引进别墅。王培源跟着人流走在中间,看见展浩,他眼睛一亮,拨开前面的人群挤到楼梯边。
“展浩,你去哪了?”
程九珠疯狂朝他挤眼睛,可他并没有读懂她的意思,反而还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两人,“哟,孤男寡女的,上楼干什么了?”
展浩无视他,平视前方,直直地穿过人潮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哎,展浩你干什么去,仪式马上就开始了!”王培源喊了两声,转头看向程九珠,纳闷地问,“他怎么了?”
“王经理,您没看见我朝您使眼色吗?”她叹了口气,“劝您还是别太八卦了,有空多学学读空气。”
说完,她也朝着展浩离开的方向追去。
王培源这次没轻易放她走,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们俩怎么了?”他皱着眉问,“怎么你也要走,不给展示柜打光了?”
程九珠转头看着王培源:“您怎么知道我要给展示柜打光?”
“呃……”王培源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我……我听工人说的,他说聚光灯坏了,你在到处找手电筒。”
“那您怎么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手电筒呢?”她抱着手臂看着他心虚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眼里迅速浮上一层怒意,“王经理,这个展柜我前前后后修改了三十多次才定稿,里面的每个灯管每条线路都是我一点一点自己黏上去的。您曾经也是设计师,您应该知道自己的作品被别人破坏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我其实是想……”王培源企图解释,但此刻程九珠并没有心情听。
她从口袋里抽出手电筒,将它一把塞进对面男人的手里。
“您自己打光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朝着展浩消失的方向,脚步匆忙地穿过人群。
王培源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手电筒,半晌,把它收进口袋里。
想起刚才程九珠临走前瞪着他的模样,他的手在口袋里,捏紧了手电筒的筒身。
还说什么让他打光——这也不是他放在工具间里的那一只啊。
另一边,程九珠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
宾客都转移进了别墅,院子的灯还都亮着,空气中有淡淡的香烟的味道,紧接着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程九珠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靠着车身抽烟的展浩。
他大半边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手指间的光点在一上一下的跳动。
他几乎是吸一口就要咳半分钟,根本就是不会吸烟的人。
桌上有宾客没动过的瓶装水,程九珠拿起一瓶想要走过去,突然想起自己的扫把星buff,又不太敢靠近了。
还是走吧,万一等会儿再发生什么,自己心里的负罪感可能会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