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的脸上几乎挂不住笑:“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还能开完笑。”
韩呈碌还是刚才的模样,双眼定定地望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我没有在开玩笑。”他顿了一下,自己伸出没有针头的那只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过水杯握在手里,“其实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地原谅你,毕竟这六年我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也过得还算精彩。但没想到你竟然在我回来还没一个月就交到了新的男朋友——老实说,在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心理有点不平衡了。”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程九珠手抓着病床床尾的栏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她甚至听不出他是真的在倾诉不满,还是只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车祸吗?”韩呈碌轻描淡写地说着,“因为我看到他来接你,看到你挽着他的手离开,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画面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就是因为这样,我精神恍惚,在过马路的时候没有看到两边的来车,才会出车祸。”
“车撞上我的那一刹那,我就想,这一辈子如果还有一件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让你回到我身边。”
“九珠。”韩呈碌定定地看着她,“展浩不适合你。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和理想,我们都喜欢迪林席勒,你想当他的学生,我可以帮你引荐——我还可以让刘文袖来当面给你道歉,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你离开学校之后,学校里的人知道了是刘文袖故意陷害你的,你的作品被重新挂会了学院的墙上,而刘文袖则是在毕业之前被记了大过,延期一年毕业,第二年毕业设计没有通过,然后她主动退学。前两天听说她在北京艺术区附近的酒吧做外围,一晚才七百——”
“够了。”程九珠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我对刘文袖现在什么情况不感兴趣,她是咎由自取是自作自受,如果当初她不是想借我出名,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你和我是一类人。”韩呈碌露出微笑,“你也说了,她是咎由自取。我们都不是善良的人。不过既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其实还有件事可以告诉你。当初是我走了关系,让她的毕业设计不通过,后来她在北京找了好几份工作,这么巧,每次她去应聘的工作室都有我的熟人。”
“你好可怕。”程九珠感觉自己掉入了冰窟之中,从头冷到脚,她看着韩呈碌,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不,你是在开玩笑,是吗?”
她最后一次试图问。
她不相信那个曾经阳光的少年,现在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曾经是如何将另一个人逼上绝路。
“那是她应得的。”韩呈碌耸耸肩,“九珠,你该夸奖我的。”
展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病床上韩呈碌靠在床头,微笑着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而程九珠被对着他站在床尾,背影僵直,手握成拳。
他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向两人,但也只听到了最后那句话。
“都办好了。”
展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救命稻草一般,马上就要溺死在韩呈碌病态般的讲述中的程九珠立刻转身,后退一步,双手抓住他的手臂。
“展浩,你妈妈不是还在等着我们吗?”她的嗓音带着颤抖,眼神里满是期待。
立刻,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她紧紧抓着展浩的手臂,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而这一切都落在韩呈碌的眼中,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两人微笑。
“既然有事,那你们快去吧。”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但是落在程九珠的耳朵里,就仿佛恶魔低语那样令人恐惧,“我在芜城有同学,等会儿我会联系他让他过来,至于医药费——”
“大家都是同学一场,帮你也是应该的。”程九珠半边身子几乎都要埋进展浩的怀里,听到他这么说,连忙打断了他。
“不用这么客气的。”韩呈碌微微垂眸。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打我的电话。”展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客气对韩呈碌说道。
“谢谢。”韩呈碌也礼貌地朝他点头。
程九珠一路抓着展浩的手臂,几乎是靠他的支撑,才得以看上去平稳地走出输液室。
“怎么了?”展浩看她状态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生病了?”
“先出去再说!”她拉着展浩急匆匆往医院外面走,眼看就要走出大门,突然一个人从旁边擦肩而过,转身叫住了她。
“程九珠!”
程九珠身子一僵,猛地转身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