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一晚没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点开韩呈碌的头像。
“见个面吧。”
韩呈碌也很快回复。
“好。”
“要不要我陪你去？”展浩始终有点不太放心。
“不用。”程九珠放下手机,对着窗外叹了口气，“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韩呈碌会是那样的人，有些话现在说起来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我当初喜欢他，也是因为他阳光、善良,永远都是那么积极向上。离开学校这么多年，经历可能会让他成熟，但不可能会完全改变他的本性。”
看展浩还是一脸凝重的样子，程九珠无奈地看着他,“好了，我都已经把110设成紧急通话了,还答应你每半个小时报一次平安，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们约在哪个餐厅？”展浩问。
“建福路上的松原屋,怎么了？”
“你不让我去,我找老板帮忙留意一下总行吧。”展浩说着拿出了手机,翻着自己的通讯录,“之前有过王连翔的例子在先，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险。”
程九珠抿了抿唇：“希望你和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晚上六点四十八分,程九珠准时坐在了松原屋小包间的座位上。
说是小包间，其实只是开放隔断的上方用放下来的浮世绘布帘遮住一半，从外面看不到用餐人的脸。
等了大约半小时,才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布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韩呈碌将脱下来的外套递给旁边的服务员，一边站在外面脱鞋一边说：“抱歉，路上堵车，迟到了。”
距离上次车祸已经过了四天，虽然韩呈碌在第二天就出院了，但他受伤的那条腿能明显得看出还有些跛。
程九珠闻言，摇了摇头：“没事，我习惯了。”
韩呈碌愣了一下，在她对面坐下：“以前的事你还记得？”
“那时候你就是这样，学校里的大忙人，经常在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如果只是偶尔迟到可能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可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我和你在一起两年，当然印象深刻。”程九珠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先喝杯水。”
“谢谢。”韩呈碌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眼中也带着几分惊喜。
“怎么今天会突然约我出来吃饭？”他问。
“因为你之前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程九珠笑了笑，“放心，不是关于刘文袖的那些，而是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分手。虽然那天在医院，我说了和你分手，但我想，或许吃顿饭会显得更有诚意。”
韩呈碌表情一僵：“看来我那天说的话，你还是不够明白。”他脸色阴沉下来。
“我承认那天你说的那番话确实让我很害怕，但其实我的心底从来都不认为你是那样一个人。你编的故事很好，很精彩，你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小人，你甚至骗过了你自己，但是很抱歉，你没骗过我。”程九珠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盒照片，推到他面前，“这是你送给我的，这些照片里面每一张我都记得，这上面每一张你的脸上的笑容都是最阳光的，我不相信每天看着这些的你会是那样一个人。”
“六年了，我早就变了。”韩呈碌还在咬着牙，眼神微微闪动。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那两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的笑，仿佛在嘲讽着他越来越拙劣的演技。
“你说得对，六年了，什么都变了。”程九珠看向他——其实也并不是看着他，而是透过他，看到了自己，“你还记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当然！”韩呈碌急切地说道，“你成绩好，有天分，有理想，热爱生活，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从前不管画图画到多晚，第二天都会六点半起床去跑步；早饭你喜欢喝豆浆，不喜欢吃茴香味的水饺；我还知道你喜欢吃日料，说最喜欢被芥末辣到眼泪都出来的感觉！”
“那你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吗？”程九珠一边说，一边将旁边的芥末条拧开，慢慢把里面的调料挤在小碟子上，“我早就没了跑步的习惯，喜欢睡懒觉，最高纪录十几天不出门，三天都不洗头。我妈早餐不喜欢喝豆浆，所以我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尝过豆浆是什么味道；茴香水饺可以面不改色吃下整整一份，最喜欢的芥末的辣味——”
她夹起一块生鱼片，沾了满满的芥末和酱油，但却只是搁到一边，没送进嘴里，“几年前我因为熬夜工作，眼睛出了点问题，差点失明，虽然手术现在恢复得很好，但也要尽量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所以芥末我也很久没碰了。”
“呈碌，说到底我们两个喜欢的，都是过去的对方。”
“那展浩呢，他喜欢的就是全部的你、真实的你吗？”韩呈碌别过脸，眼眶微微泛红。
“展浩和我……我们经历了很多。”程九珠没有说更多的，只是把当初两人第一次相遇，他父母的离婚，到后来贺优出事——她讲得很慢，但韩呈碌却听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