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没有想,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像回答名字般,透着几分公式化。
菫似是听出来了般,于是问:「所以,如果不是你的丈夫,你就不喜欢了吗?」
角度可以说是十分刁钻。
说实话,这倒真考倒了雪世。
对于过去十几年人生唯一价值就是嫁给有着优秀地位的丈夫的雪世而言,喜欢与否,从来就不是一个选择,而是必然,或者说是义务——雪世怎么能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呢?
从字面意义来看,那么确实如菫所言:如果不是她的丈夫,她就不会有喜欢的可能。
可是无论是面对自己丈夫的亲生妹妹,还是面对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雪世很清楚,她都不能这样回答。
此时的她们已经走到了河堤旁,木屐踩在草地上沙拉沙拉地响,清脆悦耳,夏日的清新气息顺着清冽的河水从风中传来,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盼烟花的开始。
「嗯……是呢。」思绪虽多,总的也不过是一句话的时间,雪世沉吟了许久,并没有正面回答菫的问题,而是道:「说实话,喜欢的选择权从来就不是我能拥有的奢侈品。」
不知何时,可能是为的便利,又可能是下意识想将温度递给对方,雪世和菫交握的手已然十指严丝合缝地交扣着。
但反正都是女孩子,又是丈夫的妹妹,倒也无碍——若是润一郎本人,她可能还无法如此自然地与他如此亲昵吧——并且,这还是雪世第一次拥有与自己年龄相仿,地位相同,且不会朝她投来嫉妒亦或鄙夷目光的同性友人。
女孩子之间美好单纯的友谊,是雪世心底连她自身也没有察觉倒的愿望。
「但是,嫁给润一郎大人,对我而言,可以说是件过去的我从不敢奢想的奇迹。」夜风拂过颊畔,掀起她细软的鸦青色发丝,显露出她如诗如画般,揉入了浅淡笑意的眉眼,雪世道:「我因为嫁给了润一郎大人,所以才得到了接近并认识他的机会。」
「润一郎大人,是个很好的人——当然并非是指所谓的外貌、才能、权势,那些其实在我眼中其实都不重要,至多能算得上当我提起他时能为之而骄傲的锦上添花。」
「他细心,温柔,善解人意,总是在为了我而退让。」
「如果嫁给别人,我喜欢的只会是丈夫。」
或许女孩子面对同性都能更加容易袒露心扉吧,雪世以着过去从未有过的神态道:「但嫁给了润一郎大人,我喜欢的是润一郎大人。」
「我很高兴,我能嫁给润一郎大人。」
纯粹,诚挚,而又温柔的心伴着她温和的话音展露而出。
可是菫身为润一郎的妹妹,听了雪世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因而开心或者八卦的反应,反倒神色莫测地垂着眼轻喃了句:「是吗?」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嘲意。
嗯?
声音很轻,但雪世还是听见了。
「没什么。」菫抬起头,带着活泼而轻快的笑容:「我说,想必兄长大人听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那个……」雪世抿着唇,说实话已经开始后悔方才对菫所说出的内心剖白,耳根像是被火炉烤过似的,泛起樱花般柔嫩而可爱的薄粉:「可以不要告诉润一郎大人吗?这实在太令人害臊了。」
「唉,那有什么关……」还未说完,菫玫红的眼眸看着躁动起来的人群一亮,大呼:「啊!烟花要开始了!」
站在人烟较为稀少处,雪世听着远方传来的喧闹声,感受到从相扣的指尖递来的少女的雀跃心绪,即使满眼只有空茫虚无的漆黑,还是忍不住也随着菫的话语提起了心。
‘咻’的一声,像是流星般拖曳着余音的尾巴划破无光的世界。
[夫人,花火大会的烟花声音很响,您听力敏感,请务必要摀住耳朵。]
烟花即将炸裂而开,这才想起女仆提醒的雪世已经来不及举起手了,正当她做好被震得耳疼的准备时,一股冰凉的药香朝她垄罩而来,紧接着,属于少女柔软的手覆住她双耳的同时,‘啪’的一声,隔了堵墙而变得有些不真切的烟花声传来。
五彩斑斓的烟花诚如其名,在漆黑的天幕上绽放开一朵朵,绚烂美丽的花火,妆点了河堤草地上相距极近的两名少女。
色彩各异的火花往下坠落的同时,又是一连串的烟花划往天际。
「姐姐真是不小心呢。」
趁着下一轮烟花绽放的间隙,菫摀着雪世的耳朵,踮起脚尖,往她的耳侧轻笑道。
微哑的,彷佛丝绒质地的少女声线,穿过指间的细缝,像是根羽毛轻挠着雪世的耳朵,酥麻,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