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老旧的木门忽然猛地被推开。
伴随着门框晃动的声响,萧灼轻慢不屑的嗓音响起:“送我们上路,你们怕还不够格。”
他语气看似平静,细听却如狂风骤雨,夹杂着浓浓的杀气。
村民们没料到萧灼跟郑擎还会出现,一时又惊又怕,惊乱不已。
“那山缝不是都填住了吗?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他……他们肯定也不是人,是妖怪!”
此话一出,村民顿时乱成一团,盯着萧灼等人的眼神满是忌惮。
最后还是村长站出来稳定人心道:“都别乱,都冷静点。现在无论如何都是个死,有什么好怕的?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
村长的话宛如定心石,村民们一想也是,恶向胆边生,眼神霎时都变得凶恶起来,就近抄起棍棒铁锹等武器围攻向萧灼等人。
村民们来势汹汹,却连萧灼的身都没近到,就被无形的力量推的狠狠撞飞出去。
其他村民见状顿时满眼惶恐惊惧,蠢蠢欲动却不敢轻易动手。
郑擎径直走到青渝面前,看到他的惨状神情极为愤怒。有村民高高举起锄头接近他,企图趁他不备动手,刚刚靠近,郑擎就猛地转过头,金色眼眸紧紧盯着那人。
村民动作僵住,额头渗出冷汗,犹如被恐惧咬住后脖颈,少顷竟被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郑擎勾住那铁丝,轻轻一拽,铁丝便被齐齐拽断。手脚的束缚解除后,青渝踉跄着站起身。
他刚得知妹妹惨死的事,身心都遭受严重创伤,一时险些摔倒,好在郑擎及时扶了他一把。
“多谢。”青渝脸色苍白,低低道。
郑擎摇摇头示意无碍。他们听力都很好,来的时候也听到只言片语,料到青玲恐怕是凶多吉少。
青渝站稳后,径直走到位老人面前。那老人嘴边还沾着鲜血,看到青渝连连后退,却被萧灼挡住了去路。
“求你,饶了我。”老人噗通跪了下来,边磕头边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不喝血就得死,我还不想死啊!”
青渝并未理会他的哭诉求饶,伸出手对准老人。
“十五年前,害我妹妹惨死的人,也有你吧。”青渝恶狠狠道。
他说完话,掌心竟聚拢起淡淡的血雾,那些血雾是从老人身体涌出的,很快重新没入青渝身体。
老人惊惧交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旁边有人尖叫一声。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腿上刚刚消失的人面疮竟又重新长了出来,或笑或哭,密密麻麻遍布他身体各处。
极致的狂喜后,再看到这些人面疮,老人神情癫狂,简直跟疯了一般。
他疯狂扑向青渝,青渝退后一步,他便跌倒在地上。饶是如此,老人也没放弃,拖着躯体继续爬向青渝。
“血,给我血!我要血!”他张开嘴,竟连口腔内都开始生出人脸:“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青渝并未理会他,垂眸看着对方的眼神极其冷漠。
人面疮是跂踵降下的瘟疫,为怨气所化,若是没动恶念做坏事,是不会被缠上的。相反,作恶越多,被缠上的数量也会越多。
这些村民很多或许根本没参与十五年前的事,但对人面疮的恐惧让他们心生恶念,很快也会无可避免地被人面疮缠上。
种因得果,这些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萧灼看了眼被震慑住不敢乱动的村民们,招手示意福蛋进来。
福蛋先前一直躲在门外,只探出头悄悄往里看,这会被叫到,愣了下还是缓缓走了进来。
萧灼早就注意到福蛋身上很多伤痕,有的是陈年旧伤,有的是新伤,这些伤痕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难以想象他这些年都遭受着怎样的对待。
“说吧。”萧灼看着眼前这群饱受人面疫折磨的村民,却毫无半分怜悯:“十五年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引来跂踵?”
一屋村民面面相觑,却都没一个人开口。显然要亲口说出曾犯下的罪孽,是件极难的事。
萧灼冷冷一笑,却丝毫不担心,忽地道:“你们不是想要血吗?把你们做过的事都说出来,谁说的多,谁就能喝到血,这样如何?”
有村民问:“你说的是真的?”
萧灼意味深长地点头。
那人连站出来,迫不及待道:“我!我知道!我来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救救我,把血给我。那些事都是他们做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让我来说,我知道的比他清楚!”
“滚一边去,你们知道的能有我清楚?”老人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福蛋:“我认识他妈。当初那些动手打死他妈的人里,就有我。”
福蛋眼圈泛红,浑身颤抖,猛然发出声刺耳又崩溃的尖叫声。
*
村民们唯恐血被抢走,争先恐后说着,很快就弄清楚十五年前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十五年前,村里还没修通公路,跟外面的联系也没这么密切。
陈家村穷山恶水,交通不便,生活不便,村里的女孩大多嫁到外地,很少会选择留在本村,这也导致村里的女孩越来越少,娶不到媳妇的光棍越来越多。
后来就有人开始花高价买媳妇。
那些女孩都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有的来自农村,有的来自城里,其中甚至还有被拐的大学生。
福蛋他妈就是个大学生,身材高挑,白白净净,相貌很漂亮。福蛋他爸为买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
拐来的女孩们被卖到这,都很想家,没人愿意留在村里,总是会想方设法地逃跑。但最终认命的还是多数,那些不愿认命、坚决反抗的,很多都难逃一死。
死前大多遭受很多极端折磨,有的是无法忍受选择自杀,有的是被暴怒的买主打死,村民们屡见不鲜,还都会帮着隐瞒。
当然一般来说,谁都不愿弄死人,毕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死掉也太可惜了。
那些死掉的女孩都被村民们扔进了山缝中,为掩盖真相,他们一代代编造山缝中有妖怪吃人的恐怖传说,让其他人不敢靠近,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迄今为止,没人知道陈家村曾经买过多少媳妇,又害死过多少条人命。
那些被拐来的女孩村民大多记忆模糊,唯独提起福蛋他妈,村民至今仍很唏嘘。
福蛋他妈是大学生,村里文化最高的也不过念了小学,因此都对她很是好奇,常绕着弯去福蛋他爸家。
那女孩是个脾气硬的,怎么都不服软,为防她自杀,大家没少想办法,后来她怀上福蛋,总算消停了一阵。女人怀孕后总是容易认命的,村里其他被拐的女人也是如此,村民们当时认为女孩也该认命了。
但谁都没想到这不过是假象,女孩借怀孕装顺从,打的却是趁机逃跑的念头。她这次谋划非常周密,甚至有其他被拐的女人帮忙。
然而她还是失败了。陈家村外是一座又一座大山,她靠双腿根本翻不出去。那之后,她被福蛋爸狠狠揍了顿,关到福蛋出生才被放出来。
即便如此,女孩也从未认命,她惦记着家人,心中所想的都是回家。
福蛋三岁那年,女孩用偷藏了很长时间的一把菜刀杀死了福蛋爸。那晚福蛋本是住在邻居家的,半夜睡醒突然想妈妈了,硬是独自走了回来,随后亲眼看到这幕。
那之后的事都很混乱,女孩的行为彻底惹怒村民,他们在愤怒之下用棍棒活生生打死了女孩。
福蛋当时也在,目睹他妈被村民打死,鲜血溅在那些村民身上,让他们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随后女孩的尸体也如先前那些人一样,被抬着扔进了山缝中,无人知晓,无人伸冤。
兴许是女孩的亡魂也如她一般坚韧顽强,那之后没多久,村民们就遭到了报应。起初是几个人身上长出人脸,然后被传染的人越来越多。
村民无药可医,束手无策只能等死,就在这时候,青玲循着跂踵的气息赶来了。
她并不知村民所为,只以为他们是被跂踵所害,一心想救活他们。
哪知到最后,却反而害死了自己。
萧灼顿时想起山洞中那数具白骨跟几具还未腐烂的尸体:“那三个村民跪拜白骨,是想要赎罪?”
老人点头,满是不屑道:“对。是他们蠢,以为祈求亡魂原谅,就能免除一死。结果呢,他们还不是死了。”
萧灼眼神极冷:“你到现在还一丝忏悔都没有。”
“我忏悔也没用啊,她们死都死了,忏悔还能让她们活过来不成?再说我们当时也别无他法,不买媳妇,就没办法传宗接代,总不能断了祖宗血脉吧?”
老人满嘴狡辩之词,说完又爬到萧灼面前,眼神灼热急切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血呢?快给我血!我快受不了了!”
萧灼低头讥讽看了他眼,却并未理会,而是问站在身旁的郑擎:“都录下来了吗?”
郑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