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秒针奋力奔跑,时针不紧不慢的划过数字1。
赖良双目通红布满血丝,配上他棱角分明刚毅的脸颊及面部紧绷的严肃,整个人像是紧盯猎物的鬣狗,恨不得下一秒便会冲进眼前的电脑屏幕。
从交通大队拿来的监控录像他已经看了两个多小时。然而只是徒劳,这都归根于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看起,他甚至连尸体是否真的被汽车运到发现地点都不确信,盲目排查除了抱着侥幸,多的是经验与执着。
“缓缓再看吧。”普阳与困意挣扎着,将一杯速溶雀巢咖啡搁在赖良手边。
咖啡温热,香气四溢冒着白烟。这种甜腻大众款是熬夜党必备,能不能解乏这已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速溶‘饮料’对深夜还在办公的可怜人类,过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
人到底是给颗甜枣就会笑的物种。
一杯咖啡下肚,赖良短路的大脑逐渐恢复清醒,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说出今晚第一句话:“点个外卖?”
“切、一点多了,赶紧睡两三小时起来接着干。”普阳催促。
丁楠已经趴在公桌上睡了,双肩瘦弱,几乎被成堆的文件覆盖。
人口失踪比对不只是单纯用眼浏览,找到疑似人口还需要翻阅当日存档记录,从失踪地点、失踪时间、报案人描述的外貌特征及年龄等等入手,不过几小时时间,公桌周围文件便以倍速增长。筛选、排查,这一项项以细为准的工作节奏,不能松懈、不能怠慢,比起体力更应该说是精神上的较量。
“你去吧,我刚喝了咖啡不怎么困。”赖良打个嗝:“掐点儿,睡到四点你换我。”
普阳不再坚持:“丁楠让他多睡会儿,怪不容易。”
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崽子缺乏实操与锻炼,降落在刑侦队专案组,不能说不幸但也不是幸运,想要扛起繁重严谨的工作,丁楠还为时尚早。
这边刚说完,普阳瞬间放松神经,正打着哈欠准备回休息室,办公室的门却被人猛地从外踢开。
“砰——!”的一声,一道黑影随声而入。
“哎呦哎呦轻点儿!”
丁楠睡梦中闻声噌地跳起,眼神迷离还没来及对焦。普阳双手捂胸连蹦着后退几步,赖良顺势打翻了自己手边的空杯子。
只见仇展一身戾气,修长双腿大步跨进办公室,剑眉紧蹙,双眸凌冽如冰,直盯着那个被‘抛’进来的人。
淮轻一脸倦容,跟在仇展身后。
这......这什么情况?
屋内待命三人组懵的懵,傻的傻,面面相觑好片刻,才想起来将眼神落在吱哇乱叫的那人身上。
那人头发蓬乱,身上衣着如同打翻了染料缸,分不清是蓝还是灰的翻领长袖,明显过长过肥的牛仔裤黑一块白一块,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仿佛被人轻轻一拽便会掉下来,年龄看起来得四十左右,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瞧着就是贼眉鼠眼的狡猾面相。
“仇队,这谁啊?”赖良端着水杯,抻长脖子问。
“现场逮回来的。”仇展说着,抬手朝外一指:“丁楠,你把休息室收拾好,破衣服、烂袜子、臭鞋该藏就藏,垃圾的话揣袋子里先丢杂物间明早让保洁阿姨清理,还有,我桌上空气清新剂拿去喷喷,给你副队整理出能睡觉的地儿,快去!”
“不用,我回家。”淮轻揉捏酸疼的脖颈,有气无力。
“哪儿那么多废话!”仇展二话不说,抢过淮轻手里车钥匙抛给普阳:“收好,丢了你赔。”
“我......”普阳莫名背锅。
淮轻还想回绝,却被仇展雷厉风行的指挥打断:“赖良,把他押审讯室,我洗把脸过去。”
“是!”
“别别别啊!”那人闻言想躲,猴窜似得的惊呼:“搞错啦!我就借个火!不是我啊不是我!”
一听‘借火’这两个字,淮轻与仇展同时抬头,后者更是恨的白眼一翻:“借火?借屁火!你他妈大半夜没事干去垃圾场找人借火你是不是有病?!赖良,带走!”
哭爹喊娘声渐渐隔绝在门后,淮轻不经意间松口气,身体松松垮垮倚在饮水机旁,沉默不语。
丁楠早已跑没了人影,普阳还傻站着,在自己开口询问是‘会被打傻’还是‘会被打残’两种结果中选择了‘会被打死’:“仇队,副队,什么情况?”
仇展刚洗了把脸,闻言挑眉——能在垃圾场被人吓得惊叫出声,也算是他职业生涯中的败笔了。
淮轻缓缓坐回到工位,想到方才他和仇展‘魂飞魄散’的表现忍俊不禁。
少顷,他恢复如常,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手心还残留着仇展手上老茧硬邦邦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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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凌晨1:57,专案组审讯室。
仇展偏头,一张俊俏侧脸印入眼帘。
淮轻正眼神游离,盯着做记录用的电脑屏幕,似乎感受到仇展目光,随即也偏过头来。
“你不去休息,跟我进来干什么?”
“工作。”淮轻波澜不惊。
这冠冕堂皇的回答让仇展无言以对,淮轻现在的工作状态传到赵学川耳里,老人家估摸得给仇展烧三柱高香。
简直!他妈!费解!
正事不能耽误,不管怎么费解面对审讯椅上那张‘油彩画’般的脸,仇展官腔问道:“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