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执在园子的会客室等待,一转头就能看到窗外由设计师专门布过景的花园,小巧精致,缤纷绚丽。他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厉廷川回来了。他似是刚从什么大场合下来,仍旧穿着极为正式的三件套西服,领夹、袖扣和口袋巾皆是同一色系。
厉廷川问他:“吃过了吗?”
徐执点了点头:“吃过了。”
厉廷川便不再问,只是将二人的会话场地转移到餐厅去。有时候你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请人吃饭还是只单纯客套一下。
网传厉廷川做菜一流,前两个字是对的,后两个字纯属名人滤镜。厉廷川确实会做菜,但做的少,也简单,完全称不上一流。徐执当然没那么幸运能看到厉廷川下厨,他也从未在这个地方留过饭。今天或许只是碰巧厉廷川回家来肚子饿了。
佣人很快给他上了盘分量不那么大的什锦菜。
从吃饭的动作仪态就能看出,他是正经大家族出身的人。并非外人在前需要整顿仪容的惺惺作态,而是长年累月习惯使然,即便独处进食也会保持的自然。
厉廷川倒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徐执还是等他用餐完毕后才开始谈话。
他们两人其实并没什么多余的共同语言,来来去去,总是姚睿。后来,姚睿病发,话题参与者多一个方慎。
徐执并不愿意将姚睿的表现称之为精神病,不是每一个情绪崩溃的人都患病,也不是每一个去看心理医生的人都病得不轻。但讽刺的是,在厉廷川面前,他需要极力夸大这个病情。
他简明扼要,隐去自己和方慎的谈话,向厉廷川汇报姚睿的情况。他尽量保持中立语态,不让厉廷川察觉到他的私心。太过情绪化的语言只会让上司感到反感和猜忌。他在最后建议短期内都不应当和姚睿再建立合同雇佣关系,让姚睿有足够的时间养病恢复。
厉廷川听完,沉默许久。姚睿在这几场演唱会上的表现堪称完美,厉廷川完全有理由相信徐执在汇报中多有修饰,毕竟他从未亲眼看到姚睿发病,一切都只是徐执一家之言。
外人看来,要不要和老东家续约该是由姚睿个人意志支配,他不想续约,谁也没法按着他的脑袋在合同上签字。但像厉廷川这样的人,想要对付姚睿,有一百个办法让他那点养老棺材本破产,不用多久他就得乖乖回来唱歌。
这场雇佣关系,早就不是姚睿能单方面解除的等级。
厉廷川的沉默让徐执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皮球在地面上弹跳,发出沉闷的声响。好像连他也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过了许久,厉廷川才问:“他最近胃口如何?”
徐执愣了一愣,太过出乎意料,都没及时回应。
“怎么,不好回答吗。”
“没有。他,江童说他饭量都正常。”
“睡眠呢。”
“也可以,脸色看着不差。”
这些本该是令人满意的回答,但厉廷川的表情却越发严峻,不解其意:“那为什么还会发病?”
“他真的有这么讨厌唱歌?”
“他以前一直都很喜欢站在舞台上。”
“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
“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厉廷川一连问出数个问题,他自己不能解答,徐执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老板,您……要不要去现场看一次他的演唱会?”
或许这是姚睿最后一场演唱会了。
厉廷川偏过头来,眼光如刀,将徐执锐利剖开。他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但厉廷川到底没有去,他习惯隔着屏幕欣赏姚睿,这让他有足够空间尽情解读姚睿的表情,动作。他有自己的领地。
姚睿将巡演的终点站设在北京有他自己的意义。他已经做好退圈的打算,而北京是他作为zero成员,作为一个艺人出道的城市。他在这里当了一年练习生,发了第一张唱片,办了第一场演唱会,甚至拍的第一部戏也是在北京取的景。如果要选一个地方作为他歌手生涯的终点,他希望,是这个他出发的起点。
在这一天晚上,他出奇地亢奋,连唱数首歌气息都稳稳当当,状态非常好,看不出一点将要告别歌坛的不舍和沮丧。直到他唱到一首歌,那是他演唱会正演结束,粉丝们安可他出来后,唱的最后一首。
“这首歌前几站都没有唱过。”姚睿站在满是碎彩色纸屑的舞台上,头顶五盏聚光灯齐齐打在他身上,“但今天,这首《恒星》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唱给你们听。”
姚睿话刚说完,会场上爆发出炸裂的喊叫声。嘶吼了一晚上的歌迷早已声嘶力竭,声音沙哑,但还是用尽全力呐喊欢呼。
《恒星》是特别的,它是歌迷写给姚睿的歌。原本只在粉丝之间传播,没想到最后被姚睿翻牌点赞,更是买下了这首歌的版权收录进当年新专辑的副碟里。把歌迷感动得死去活来。《恒星》也逐渐成了姚睿歌迷粉丝会的非官方应援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