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会有人知道,在无数个夜深人静里,任青到底是如何熬过去的。
只不过,他更没想过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时光辗转、物是人非,竟还有生死之遥、此生无缘。
在布满十年前各类线索的书房内,任青手里的冰咖啡散着寒气。淡青色的瓷釉上凝着水雾,他举起来,一昂头,就喝了个干净。
沁凉刺骨又苦涩的液体滑过瘙痒干涩的喉管,吞入仍有些抽痛的胃部。任青呆呆地望着杯底冰块下,苏小小歪歪扭扭写下的字迹沉默。
林然直起身来,阔步走向那满墙的纷乱线索,手指滑上苏小小有些褪色的照片。他眼里闪过坚定又满怀歉意地说:“任青,我就是这样,如此真实又肮脏地爱着她。”
林然收回了手,转头望着垂头不语的任青说:“可我从来都不配呀。”
从十年前,林然下了出租车,走进文城市第一医院的那一刻。当他手扶着门框,看清了狼狈趴在病床上没了半条命的任青的时候。
林然才恍然大悟一般,伸手攥紧了身旁的门框。
轻微的声音响动,就让背部及腿部大面积受伤的任青挣扎地起了身,又猛然摔落回松软的床榻上。
任青空洞着眼神,望着门口狂奔而来,亦不见往日潇洒的林然,轻声开口说:“她死了?”
林然握住门框的手,微疼。他抬手擦了下滴落在眼内的血水,挣扎开口说:“是。”
“我不信!”
“林然,我不信!”
听着过于歇斯底里的声音,林然僵在门口,看着任青发了疯一样地挥掉了身旁的仪器。
任青手背上的输液管里回流着嫣红色的血水,他身上的伤口逐一崩裂,苍白的身上却被点缀满了最艳丽的色泽。
可这疯狂而又执拗的举动,却都不及任青那布满绝望的双眸,直直望向林然时,令他顿觉惊惶。
原来任青是爱苏小小的,比任何人都爱。
那种爱意超过了将对方占为己有的本能,满身心思地想着她能幸福就好,任青自己如何都无所畏惧。
直到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了苏小小,任青才会真的歇斯底里地发了疯。
看着溃不成军,几近疯魔,又失魂落魄的任青。林然不敢想象,他竟然当着这样会隐藏自己的任青,欺骗了他,骗他认定了苏小小不爱他。
鬼知道,任青当时有多痛,又有多无奈。
林然屈身蹲在病房门口,对着任青喊着说:“对不起!任青,我……我没想过的……”
而任青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沉溺在自己狂乱的世界里,肆虐着自己半残的躯壳。直到赶来的医生护士几个人齐用力,才将任青按回了病床上,给他打了镇定剂,他才安静下来。
林然哆嗦着唇,看着屋内的狼藉,听着屋外的医生护士压抑的低语。
“从一苏醒过来,就不说话。”
“终于肯见个人了,却搞成这副样子。”
“难怪任家派了这么多人守在外面,看样子是不想活了。”
“这样的大明星,身子毁成这样,是挺难以接受的。”
林然哽咽了一声,走到收拾妥当的病床边,轻声说:“任青,等你能动了,我们亲眼去看她。”
那句话明明比门外八卦之声都要轻,却轻而易举地按捺了任青的疯狂。
任青的身子顿住了,他侧过来的脸上,泪水横落。
从那以后,任青开始配合治疗,吃得好睡得足,每次见到林然的时候还能聊上好一会。
林然看着那样积极阳光的任青,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些想哭。
……
十年后,深夜的书房内,在林然歉疚的注视下。任青他仍低着头,仔细研读着茶杯底部的文字,缓缓合上眼睛,胸腔内积郁难鸣地跳动着锥痛的节奏。
天使。
孩子。
任青的唇角绷直着,胸腔憋闷,心上坠痛。
他踉跄了一下,背抵墙面,垂头不语。
茶杯独有的色泽随着任青视野的模糊,越发飘渺,可是杯底上的字,却清晰地刻印在他的眼眸深处。
这杯子是苏小小专门为客人们定制的,喝光咖啡之后,便会看见苏小小满是温暖的言语。每当客人惊讶抬头时,就一定能看到苏小小正掩唇调笑地重复着杯底上的话。
“欢迎来到苏小小的世界。”
会这样费尽心思打招呼的苏小小,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连一句道别都不能有。
不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里有太多来不及的道别,和久别后的不再重逢。
这个故事里,我想让他们再次重逢,哪怕是生死离别。爱他们,也爱你们。
小可爱们,每当我想放弃,是你们让我拥有了继续码字的动力,谢谢你们对于这篇丧气而线索繁杂、文笔稚嫩的文的宽容和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