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制作的花坛上,别扭地写着郭宇昂敬赠的字样。
任青拿起手机走向窗边,电话那头,郭宇昂正踢踏着拖鞋,穿着睡衣,在阳台上闷声咳嗽着,手上握着根烟。
“咳咳咳,任青你听见了吗?”
任青斜靠着窗边的墙面,望着参天一般的银杏树,轻声说:“别抽烟了。”
郭宇昂手里的烟一抖,愣了一下,才掐了烟。指尖轻捻过猩红的残热,灼痛和夜的微凉让他清醒了几分。
郭宇昂在阳台的躺椅上坐下,他肥硕的肚皮顶得睡衣纽扣有点挣扎,没了烟蒂,无处安放的手,在肚子上抓了抓,才开口说:“很久没抽了,就是突然之间,空唠唠的。”
任青伸手推开窗,屋外的鸟语花香扑面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问:“一夜未睡?”
郭宇昂憨憨一笑,打趣说:“你不也是。”
任青闻言轻笑一声说:“龙城那边如何了?”
郭宇昂探身扫了眼楼下依旧没走的那台车,懒洋洋地开口说:“仍处在调查阶段。”
仍处在调查阶段。
俊眉微蹙,任青神情上的淡漠有着一丝破碎。
因为任青最听不得这句话,这句话,他已经听十年了,他已经听出了厌恶。
郭宇昂揪着睡衣上的线球,一直没等到任青的回应,缓缓开口说:“早点休息吧,别太把心思放在这里,你的电影就快开机了。”
“嗯。”
任青的回答,两个人都没信。
两人却又都默契的没有再深究,郭宇昂在挂掉电话之前没有忍住地发问:“任青,你把那学生带走了?”
任青不置可否地说:“消息挺灵通。”
郭宇昂的眼睛眯了眯,静默一会才说:“想拖你下水的人,太多了。”
任青垂眸,清冷开口说:“不用理。”
郭宇昂面容僵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旧事,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说:“任青,十年了……”
“我不会放弃的。”听着任青倔强的回答,郭宇昂却笑了,笑得如沐春风,肥肉震颤。
十年来,为了追寻苏小小死亡背后的真相,执着又煎熬。
希望高一尺,失望就高一丈。
面对望不到彼岸的苦海,风雨飘摇里也未曾想过放弃的他们。郭宇昂选择性地遗忘,任青固执地守在原地。
虽然表达方式不同,可他们都想还苏小小一个真相。
郭宇昂笑着把话补充完整,他说:“十年了,终于有人要编排你的绯闻了,公关那边在开香槟庆祝,说是枯燥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任青恍然一愣,发觉是自己会错了意,轻笑着说:“你个死胖子。”
哎?!
“你信不信,我让你瞬间凉得很彻底啊!”郭宇昂握着电话狼吼,身上的肉duangduang地弹动,电话那头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郭宇昂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被气笑了。
他收了手机,打了个哈欠踱步走回卧室,往床上一扑说:“跳河自杀?”
“呵。”
“花样倒是挺新鲜。”
“追星连命都不要了?”
说完,他将闪着光的平板电脑扔到地上,有关林歆晾的资料ppt一页一页地自动播放着。
那资料的精致和详细程度,并不像是公关组仓促整理发过来的。那更像是早就谋划许久,静等对方上钩的铁证如山。
郭宇昂将脸按在枕头里,闭上眼睛,嗜睡的他,竟是毫无睡意。
他在床铺上翻转过来,肥硕的身子挤在窄小的睡衣里,有些滑稽。他侧头望着窗台上奶白色花盆里悄悄绽放的小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波斯菊。
与白天在办公室里,任青突然浇水的那盆花,是一个品种。
波斯菊粉白相间,偶尔一簇绛紫,细瘦的绿梗随风摇曳,一如当年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郭宇昂,你看!是波斯菊!”
苏小小当时在影视基地里挑眉笑着,她身上的古装还没来得及脱下,就蹲在路边,正抬手扯着一株淡粉色的小花。
她抬起空闲的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对一身狼狈的郭宇昂说:“你知道这个花名的故事吗?”
“传说,波斯国里有个受诅咒的公主,会是一个永远的孤独者,终其一生都要孤独地生活在古堡里。她锦衣玉食,却只能孤零零的,直到一个勇士前来,打破了诅咒。”
“happyending!!!”
苏小小扬起的小脸上涤荡着空荡的笑容,过于魅惑的脸上闪现着莫名的冷淡。
她的指尖辗转,掐断了一枝花握在手里,似是慨叹一般地说:“这朵花,就这样被命了名。”
“波斯菊,多好听的名字。”
苏小小手里的八瓣小花随风摇摆,翡色的细梗似乎指尖稍稍用力,就会颓萎在地,脆弱不堪。
“明明也不过就是路边野花罢了,被包装上故事,粉墨登场以后,居然真的就令人侧目了。”
“就像我一样。”
待苏小小还要说些什么,周围路过的人都在侧目对着苏小小指指点点,甚至是交头接耳。
“那就是苏小小吧,可离远点,挨着她都嫌脏。”
“你也听说啦?她小时候……”
郭宇昂怒视着慌忙走远的人,用手背擦了擦还挂着残灰的嘴角,作势就要上前撕扯一番。
苏小小却是无所谓地开口,她说:“人活着嘛,总是要被人指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