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门口的刹那,大门早已被先到一步的护士们打开了,室内一片狼藉。
郭宇昂正骑坐在林遥的身上左右挥拳,赵英英护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哭天抢地,时不时还要凑上前去踢踹两下。
“哎哟!有没有人管一管啊!”
赵英英疯狂按着墙面上的呼叫铃,朗声喊道:“这人都要被打死了!”
见门被拽开,众人围拢,赵英英一下子哭腔都出来,痛哭流涕地先发制人说:“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一进门就被人揶揄,还要被打啊!”
赵英英这位林歆晾的母亲,演技卓绝,瞎话王者。
苏小小眨了眨眼睛,因为身体原因,她只能瘫在床榻之上,半分打架的忙也帮不上。郭宇昂虽然怒极攻心,在撒泼一般地拳脚中,还下意识地远离着病床,想让病床上的孩子安然无恙。
苏小小扭头,看向奔到门口的任青,虚弱地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你——!”赵英英横眉冷竖,这时才发现,平视唯唯诺诺任由人搓磨的林歆晾,居然学会了反抗!
“你个死丫头片子!”赵英英也不去抹眼泪了,长手一伸,就拍向苏小小的肩头。
啪——
杜司明手里不知道那里找到的夏威夷果,扔了出去,一击命中。赵英英手背通红,猛地缩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病床上的人说:“你等回家的!”
林然捂着胳膊跑了过来,对着杜司明竖起大拇指说:“医生都会暗器?”
杜司明摸了摸鼻尖说:“喜欢玩飞镖。”
一旁的任青心有余悸,他看看了眼脸有红肿的女学生,弯腰拍了拍还在揍人的郭宇昂说:“好了,起来。”
郭宇昂喘了口粗气,气呼呼地扭身站了起来,临了还踢了抱着头的林遥一脚说:“跟郭爷我动武?!你胆子肥了!”
屋外赶来的警卫员立即上前询问说:“什么情况?需要报警吗?”
“报警!报警!”赵英英昂着下巴怒喝说:“他打人!现在就报警!”
郭宇昂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血,无语轻笑了一声说:“报警!顺便把公司法务叫来,我要告他们虐待儿童!”
“证据确凿,等着判刑吧你们!”
赵英英愣了一下,嘴里的话噎住了,室内一时之间很静谧。病床上的苏小小揉了揉红肿的左脸,心想,这点伤也算不上虐待,得更重一些才好。
“嘁。”
躺在地上的林遥闷笑一声,扶着一边的墙面站起身来,扫了眼冲入室内的几个男人,才开口说:“我之所以打她,是生气她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父母教育子女,你说是虐待?”
被打了的苏小小:???
歪理就是这样产生的。
艹,打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切入的吧!
林遥站直了身子,看向穿着白大褂的杜司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说:“这里能验伤吗?”
赵英英听到这里,眉眼展开,抱着孩子凑上去说:“可不是,我们家里的事,你知道什么!”
“艹!你他妈接着编!”郭宇昂说着就又要冲上去给林遥两拳,却被杜司明拦住了。
双方唇枪舌战的时候,任青漠然抬头,他浅水微澜的眸子里映照着病床上女孩的无奈。
当家庭这个庞大的隔绝世间丑恶的保护壳变了质,需要被保护的孩童,唯一可以求助的父母已经成为了恶魔。
孩子们,又该如何寻求庇护,又该如何自处?
任青侧身让过堵着道的赵英英母子,走入病房内里,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拿出小冰箱里的冰袋,按在女孩红肿的脸颊上。
苏小小被凉气激回了神,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任青。
任青此时仍有着疲倦,可他的身姿硕大,将外间的一片嘈杂和混乱隔离。苏小小缓缓浅笑了一下,人生总是充满了不可知的变数。
比如她来到了自己死后的第十年。
可人生的变数里总会包含着潜在的关联。
比如她之所以会变成林歆晾。
当苏小小遇到林歆晾的家人的那一刻,她似乎有了答案。林歆晾的世界,与苏小小曾经的世界何其相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有着全然相似的境遇,乃至黑暗的灵魂。
苏小小的指尖摸了摸手里姜黄色的本子,也突然间明了,为何一个才十八岁的孩子,会喜欢已经死去十年的自己。
因为苏小小她在泥潭里挣扎了出来,在满是死域的空间内,为自己寻求了一条生路。
让林歆晾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面对家人的残暴与冷酷,除了隐忍和承受,你还可以抵抗和逃亡。
苏小小缓缓抬头,盯着正在口角上占据上风的赵英英的背影,抿唇一笑说:“妈,我跟你回家。”
郭宇昂震惊回头说:“你疯了?!”
杜司明皱眉阻拦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你出院。”
林然垂头盯着鞋面。
任青手上一抖,惊讶地看向面带笑容的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