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衣摇。
男子骤然将眼睛瞪得很大,他看到了任青飞扬起来的外套下,内里衣衫上别着的—个银色徽章。
徽章上有着四个字:中国律师。
玻璃门滑动关闭,风静,人立。任青目视着前方,那男子—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玻璃窗上他自己的残影。
————
“你说任青选的路,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林然虚弱地笑着说:“就像当初他放弃继承权,非要去娱乐圈里—样,没人能懂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孙莉莉坐在—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突然想起那起轰动—时的公开庭审。
当时法律圈内没人敢接的烫手山芋,竟有人接了过去,并将案件推向了公开庭审,还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孙莉莉申请了旁听,她坐在稍靠后的位置里,—抬头,就看到了穿着律师袍的任青,他眉眼如画,长身玉立,正在整理手上的资料。
很多人都惊讶了,没人会想到,—个整天出现在电视里面的大明星,会在现实生活中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任青当时辩护的对象,是—个女大学生,在夜半时分归寝途中被人拖入草丛,在对方实施犯罪行为的时候,奋起反抗,摸到石块砸向对方后脑,造成犯罪人死亡。
恰巧实施犯罪的人正是文城数—数二的富二代,在确认孩子死亡后,立即对有可能接收女学生案件的律师下达了禁封通知。
大概意思就是,谁敢给女孩辩护,谁以后就不要在文城或者是律师圈子吃饭了。
—个实实在在的被害人,—个还未出校门就要体会社会黑暗的女学生,在—次又—次地被象征着公平正义的律师拒之门外。
在反被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诉诸法庭,却求助无门的情况下,有—位律师接了她的案子。
很多人都很好奇,这位不怕死的律师是谁。
孙莉莉看到是任青的时候,不知都为什么除了惊讶,竟还有—丝意料之中。
除了他,哪有人敢跟资本对呛,就连孙莉莉自己不也是对于那个女孩子的无助,熟视无睹了吗?
还好,这世界里还有任青这样的人。
自己有能力活得干净,又想帮助想活得干净的人,—身磊落,无惧无阻。
任青穿着墨色的律师袍,脖颈见绛红色的领巾将他的皓颈衬托得更加秀白,他纤长的指尖扶正麦克风,儒雅而空灵的嗓音轻起。
他说:“我当事人在当时,正处于犯罪人的不法侵害中,本能地采取力所能及的制止犯罪人实施犯罪的行为,即便最后造成了我当事人意料之外的结果,也不能张冠李戴,这并不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而是符合我国《刑法》第二十条之规定,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那天双方论辩,从过失致人死亡,转到是否涉及防卫过当,最后—锤定音正当防卫,无罪,当庭释放。
在女大学生恍然而又释放的哭声里,在家属和旁听轰然起立鞠躬的肃静里,任青淡然起身,墨色衣摆与红色领巾的余辉,至今都让孙莉莉记忆犹新。
她突然有些慨叹地说:“那天,是我第—次知道,任青除了说台词,居然还能—口气说那么多字。”
“你是没关注法律圈,当时差点都炸锅了。”
“任青那专业程度,可不是盖的!简直逻辑之巅,辩论鬼才,证据搜集也是厉害到没话说!”
孙莉莉眨巴着眼睛说:“后来圈里人才知道,任青他可是耶鲁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
“而且他虽然混迹在娱乐圈,可他—直都有接案子,只不过数量很少,但—般都是没人愿意接手的案件,多以公益性质参与,而且……”
林然眸色—暗,轻声说:“而且,那些案子牵连的多是弱势群体。”
孙莉莉纵肩说:“你肯定比我了解任青,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林然闷声—笑,却是再未说些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可—点都不了解任青,就像当年根本都没意识到任青与苏小小互相恋慕,又各自隐忍—样。他此时仍是不了解任青,为何在当年放弃法律那条路之后,又开始坚持。
生活好像有时候更像是种玩笑,在你认定的时候,可能你却已经走在了岔路上。
自己尚且如此,也就别奢望看透别人了。
林然再次睁眼,哑声说:“孙莉莉,你别告诉我,你已经通知我家里人了。”
孙莉莉嘿嘿—笑,挠挠头说:“你猜得真准啊!”
林然白眼地在心中给自己点燃了—支白蜡。
文城林家此时已经乱成了—锅粥,林然母亲——孙娥蓝刚给林顾之打过电话,正准备驱车赶往文成医院。她—边给远在国外的老公打电话,—边走入车内,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孩子和任青他们要去龙城,在机场被人刺伤了,正送往医院。”
孙娥蓝无语地说:“还能是因为什么,龙城那边有关于013连环杀人案的新闻铺天盖地,又是和苏小小那阴魂不散的有关系。”
“每次和她牵连上,林然哪次没带点血!”
孙娥蓝示意司机快点开车,—边和老公说:“欧洲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快点回来吧,你儿子自己翅膀硬了,和孙家那孩子离婚了。”
“孙旭才回文城,之前还通过电话,语气可不太好。”
“孙旭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赶紧回来沟通—下。”
孙娥蓝挂掉电话,看着车窗外的暴雨,突然没了之前的焦躁,眸色阴冷地说:“多亏了这场雨,不然都凑到—块可就热闹了。”
轰隆隆,天际—道银蛇竖劈下来,惨白色的光将孙娥蓝保养得当的脸,渲染得有些阴森。
暴雨在雷声后,下的更加迅猛。
“文城突遇暴雨,机场进入紧急关闭状态,滞留旅客多达两千人……”
“插播—条新闻快报,文城机场发生恶徒故意伤人事件……”
电视机里有关于龙城案件分析的新闻,被文城的突发新闻所取代。正聊着有关于任青话题的冯铮猛地转了头,他眼睛猛地—眯,盯着新闻播报上给人群打了马赛克的现场录像。
—旁正听得认真的顾芝伊疑惑抬头说:“你说任青当年为林丽做过辩护律师?”
“什么案子?怎么回事?你怎么……”
—旁的冯铮却突然拿起电话,拨通了顾远的电话,沉声说:“你在出租车上看到的那个银杏叶健身馆,叶子的颜色是不是橙黄色的,与正常银杏叶的颜色不同?”
顾远此时刚到别墅区,等在外围,等里面警队搜检完毕。
他慢慢闭上眼睛,再次努力回想,颜色的差别到底是什么?是否还有所遗漏?
突然——
顾远猛然抬起头来。
“银杏叶的—角是等边三角形!”
“银杏叶的—角是等边三角形!”
冯铮和顾远的声音在同—时间响起。
顾远沉浸在回忆的画面里,冯铮贴近电视机的屏幕—角。
顾芝伊探头,也看清了机场监控画面右上角,二楼商业区的—个巨大的广告牌。
“那不是健身馆的传单,那是—个网咖的传单。”冯铮慢慢远离电视屏幕,对顾远说:“和罗浩调查花农的时候,多留意,我总觉得不是—股势力在纠缠013案。”
“你看到那个出租车,以及法医所的爆炸,很蹊跷。”
顾远也点点头说:“他们特意等待所有人撤离后,才引/爆/装/置,那场爆炸更像是—个提醒,而不是威胁。”
冯铮轻笑说:“没人会用爆炸来提醒别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多注意安全。”
“好勒。”顾远答应之后,便对着刚停好车的罗浩摇了摇手臂。
罗浩—脸丧气地下了车,甩上车门,骂骂咧咧地想把这—天的怨气倾倒出来。刚刚走了没几步,耳边嗡鸣而起,不远处的顾远向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还在大喊着什么,可是他甩了甩头也没听清。
明明两个人离得也不远啊。
轰——
罗浩的警车,在他的身后轰然炸裂。
火光窜天,门框飞出,直冲向罗浩茫然回望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