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冯铮捂住胸口,干吼着,跌撞地撑着床边,奋力地砸着床面。他的背后,病号服上血污弥漫,伤口崩裂。
可那疼痛,不及他耳边嗡鸣的千万分之一。
“啊————啊!!!啊—————!”
闻声赶来的医护惊叫着,大声制止着他说:“冯警官!你还要不要命了!给我住手!”
“去拿镇定剂!快————!!”
被众人按压在病床上,冯铮声嘶力竭地发着疯,再无一丝冷静与睿智。
八月末的风,灼热的吹拂在脸上,滚夹着残灰与砂砾。
无人的车道上,逆行的警车被按了暂停键,在轰鸣与震荡中,短暂的静默后,纷纷提速,驶向火光缭绕,硝烟弥漫似的别墅群。
最先抵达的人是载着顾远的那辆警车,副驾驶上的小警员扔了手里的东西,飞也似的夺门而出,一边哭着一边在一片荒芜里搜寻那栋该死的别墅。
“别墅呢?!”
“别墅他妈的去哪了?!!!”
吼完,他就傻子一样蹲在地上,用手挖掘着松软又粗粝的土壤,一边挖一边嘶吼着说:“罗队他还在下面!罗队他还在下面!!!”
“罗队!!罗队!!!罗队……”
“啊啊啊啊——”
“罗队你他妈的跑下面干个屁啊!”
“等我把你挖出来,看我不骂死你,我要申请扣了你的奖金!还诅咒你一辈子娶不上媳妇!”
警员挖着挖着,就趴在了地上,半大的小伙子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机动队快速进场,在摸排之后,迅速操纵挖掘机器,绝望地搜救着。
绝望而充满荒唐的眼睛里挤满了泪水,龙城刑侦大队的三个审讯室内,同时响起了警员们的怒吼声:“不是要证据吗?!”
“证据就在这里!你们该死的,还他妈不说话吗!!!”
最激动的就要数管家审讯室内的小警员,他手里的一次性杯子被他捏了细碎,他愤然地盯着管家,咬牙切齿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说得什么!!!”
管家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重复说:“他居然还活着?”
咣当——
铁质椅子被小警员一脚踢飞了出去,摔打在一旁的墙面上,桌面上的茶壶也应声跌倒了地面上,液体溅落,蒸腾着热气。
管家挑眉一笑说:“哦,他死了呀。”
“我艹你妈!”
“今天我这身皮不要了,我他妈也揍死你!”
小警员一把摘掉了自己的警帽,扯着身上的警服,力气大到直接崩裂了纽扣。他手一扬,警服就扔到了地上,他一下子窜到了审讯桌上,一把就抓住了管家的脖领子。
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嗒——
巴掌的脆响,在审讯室内响起。
管家盯着面前被人打偏了脸的警员,挑眉一笑。
小警员的手还在高高扬起,可他还没打出去,反倒就被赶进来的上级一巴掌扇歪了脸。
小警员震惊又不甘地回头,喘着粗气,嘶吼一声说:“谁他妈也别拦我!我不当警察了!我他妈今天就是要揍他!!!”
“这个狗娘养的!杀千刀的!”
“我他妈揍他都不行吗!我不干了!!!”
小警员通红着双眼,被涌入的警员钳制住了,生硬的被掰开了攥着管家脖领的手指,用力掰得见了血,他都不愿松开。
他只是哑声吼着说:“我不干了!我要揍他!我就要揍他!!!”
“出去!”上级警官怒声下达命令,背对着小警员反吼着说:“你一天是警察,就得守一天的纪律!”
“给我拉出去!”
小警员浑身颤抖,在同事的拉扯中荒唐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呜咽地哭了。
他一边被拖拽出去,一边疯了一样地吼着说:“当警察真他妈憋屈!!!”
“真他妈憋屈!”
“罗队就是被这些煞笔害死的!就因为我是警察,我他妈还得客客气气的面对他?!!”
“我他妈只是个警察!不是神仙——!”
上级警官转身过来关门,寂静的审讯室外,那滔天的哭吼让大家都垂了头。那些熬夜几宿都无暇疲惫的警察们,在得知罗浩噩耗的刹那,瞬间苍老了下去。
那个之前还在一起吃过夜宵的人,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没有人可以毫不在意。
虽然,刑侦科本就是一个惯于离别的工种。
但离别,尤其是猝不及防的离别,真的很难让人平复。
跌在地上的小警员泪流满面地说:“罗队,就连一句再见,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他还欠我一顿海底捞呢……这个傻逼。”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刑侦大队所有警员在嚎啕哭声中,默默脱帽,站得笔直,敬着军礼,望向东方。
那是旭日朝阳初升的方向。
微风阵阵,属于罗浩的格子间办公位上,他一身警服俏皮地对着镜头,高昂起下巴,敬着标准的军礼。
他的身后是刑侦大队的门厅,墙壁上刻印着几个硕大的烫金字。
为人民服务!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罗浩做到了。
哔哩——
肖瑶在军研所里垂头看向手机,一头撞向了前方的墙面上,可她无暇顾及,就那样红肿的额头抵触着墙面,呆傻地戳了戳屏幕上的消息。
然后立即拨打着罗浩的手机,打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自己的手机都没了电,肖瑶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