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季清是这样的人,任小宇亦是。
听见导演喊“a”的瞬间,季清在鼓凳上坐了下来。
眉目清冷的少年,拿起他最爱,也最擅长的鼓槌。
“小宇,小宇,小宇!!!”
相貌漂亮还气质冷酷,任小宇这一款精致冷酷少年,在酒吧无疑相当受欢迎。
就是舞台上那大黄大绿的大俗打光,打在他的身上都意外现出一种复古的舞台效果,少年的每一寸眉眼都好看到无可挑剔。
无论底下观众如何打call,少年的眼神始终没有看向观众,他的眼里,只有他手中的鼓槌,以及眼前的架子鼓。
终于,熟悉的节奏响起。
少年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如同从冬眠当中醒来的兽,身上的力量经过一个冬天的积蓄,尽情地在鼓声当中宣泄。
喧嚣的酒吧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大家纷纷抬起头,看着舞台上的少年,再没有人舍得移开。
副导演张凡安排了群演,负责在任小宇演出的过程当中尖叫跟吹口哨。
可哪里还需要副导演开口安排?
在季清拿起鼓槌,还是演奏的那一刻,群演就自动入戏了。
演出渐入高潮,现场的群演也跟疯了差不多,一个个地把把手给圈在嘴边,疯狂地跟着跳,跟着大声地喊。
每一个人都在本色演出。
“给我?凭什么把他给我?任文峰你有没有心?!我被你们父子两人拖累得还不够吗?!任文峰,我告诉你,我受够了!这些年,我已经受得够够的了!”
“拖累?到底是谁拖累得谁?当初我就说把孩子打掉,你不肯,非要生下来!现在埋怨起我来了?梁淑红,你有病吧?”
“打掉?!你他妈说得轻松,当年医生怎么说的你他妈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医生说我已经打过太多次胎了,要是这个孩子再打掉,以后很有可能就怀不上了!除了生下来,我能有什么办法?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每次都只顾着自己爽,把套子给拿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婚是你自己提出要离的,你有本事要离婚,有本事就把孩子也一块儿带走!我眼不见心不烦。”
“任文峰,你说什么?小宇是你的孩子,什么叫眼不见心不烦?!你还是个男人吗?任小宇,你能不能敲你那破架子鼓了?!我他妈快被你的鼓声烦死了!烦死了!一个个的,就是不想要我好过!你们都不想要我好过!好!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都别过了!”
杯子,台灯,镜子等被用力摔碎,女人尖锐的嗓音,男人粗气的骂声。
“嗡嗡嗡,嗡嗡嗡……”
握着鼓槌的关节用力至泛白,少年鼓槌密集地敲击。
争吵声从他的耳边消失,终于,他的世界,只剩下鼓声。
潇洒的、恣意的鼓声,像是透过层层浓密的乌云的光熹,传达至他的耳畔。
他全身心地投入,注入自己全部的灵魂,在他的音乐王国肆意地宣泄他全部的喜与怒、悲与欢。
“廖导,季清的情况是不是不大对劲?”
乔羽盯着镜头里的季清,微蹙着眉心。
倒不是季清哪里表演得不好,是太好了!
这种不要命的全身心投入的演出的方式,的确非常符合任小宇的人物性格。
任小宇是一个疯子,一个天生为音乐而生的疯子。
季清不是。
季清的音乐跟他的人一样,从来都是热情的、外放的,游刃有余的,而不是像任小宇那样,任凭音乐将自己燃烧,每一次演奏都要把自己给烧一回。
廖春江也有着同样的担心。
演员的表演,大都分为演技派跟体验派。
演技派的演员,他们大都是经验丰富的演员,能够很快地出戏和入戏。
体验派演员则不同,他们往往需要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所需要演绎的角色,每次出戏,都像是走完角色的大半生。
这两种演绎的方式,很难说孰优孰劣,但无疑,后一种会对演员的情感的消耗会是更大的考验。
季清就是用的后一种演绎的方式。
他不是在饰演任小宇这个角色,他是把他自己当成了任小宇……
身为导演,廖春江当然希望看见演员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当中,但如果入戏太深,把自己给困住,就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了。
任小宇在酒吧演奏的这个镜头,廖春江本来没打算一次性过。
在他的计划里,他会让季清演奏个几遍,他再挑个最好的一段,再剪到片里。
可孩子的表现太出色了。
让他连喊“cut”的机会都没有。
演员的表演还在继续,他怎么能扫这个行,中断这场表演?
廖春江的烟瘾犯了。
舞台就是季清的主场,这一场,完全不需要他做什么指导。
廖春江把监视器暂时交给乔羽看着,他自己坐到了一边。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一时半会儿,没找着打火机。
“啪”地一声,打火机幽蓝的焰火在他的眼前点亮。
廖春江指尖的烟被点着。
吸了一口,吐出,隔着烟雾,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陆东南,“有求于我呢?”
“求你不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还需要给你点烟?”
廖春江:“……”
敢情您陆影帝求人就是动动嘴皮的事情?
一根烟还没抽完,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儿就是你的特写镜头了,你他妈不在你位置上坐着,瞎跑什么?”
谁是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