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橙风”背后的操作者不在这间屋子里,甚至不在g市。谁也没想到,这个长发飘飘的女枪炮师,使用者竟然是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女孩子。
苏沐橙个子娇小,她静静地蜷在椅子上,一手抱着瓜子,一手握着鼠标,时不时调整自己的视角,看着场中战斗的目光十分专注。她的旁边就坐着叶秋,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占据一台计算机,顶着嘉世网吧包厢里莹白的吊灯灯光。
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机位都暗着,因此也只开了头顶上的一盏灯,惨白惨白的,打在人脸上,阴影和亮光都特别明显,有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会吓到无辜路人。这两个人却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毕竟网吧么,看电脑屏幕就够了,看人做什么。
嘉世网吧二楼包厢的隔音挺好,因此只要门一关,一楼大厅的吵嚷完全传不进来。苏沐橙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氛围,整间屋子里除了她咀嚼瓜子的声音,只有主机工作的嗡嗡声,键盘和鼠标的咔哒咔哒声,还有叶秋偶尔开麦的声音。这令她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回到了回忆中无数个安宁的夜晚。
场上正在激斗的两个游戏角色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苏沐橙在堂堂冠军队队长的身边呆久了,眼界自然不低,纵然只是指导战,她也看得出正在与叶秋交手的那位姑娘水平如何。不过她判断的依据大多来自游戏之外——叶秋就坐在她身边,只要用余光扫一扫,就可以看到,这家伙虽然姿势还是懒懒散散的,被有些杂乱的刘海遮住的眼神却露出平日里少见的兴味。
苏沐橙熟悉这种眼神。很多次,在职业赛场上,叶秋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操作着一叶之秋。这无疑是对网络那边的对手最佳的肯定,虽然对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甚至还没有走上职业道路的新人。
擂台上,剑客和战斗法师的战斗之激烈,并不仅仅体现在技能交换上。两个角色同样在不停地走位,伴随着剑矛相击的声音,双方在场上飞快移动,好像电视上的武林高手在过招一样。场边的女枪炮师转了转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以便跟上场上快速变化的形势。
叶秋告诉过她这会儿观战的都是蓝雨那边的人,于是作为叶秋这边唯一的亲友,她乖巧地一言不发,默默地缩小人群中的存在感。不过她不说话,蓝雨众人小声讨论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钻入她的耳畔。
“不好,浮空了!”
“漂亮!这下可算是砍着叶秋了。”
“拔刀斩拔刀斩!哎呀,放空了,真可惜!”
“刚才那个连突刺应该晚一点的……”
很明显都是现实中认识的人,因此几乎都是从剑客的角度出发做出的评论。苏沐橙没有开麦,一边又嗑了一颗瓜子,一边分心扫了扫聊天公屏上刷过去的文字。
这种情况在那个叫做夜雨声烦的剑客和另一个被叶秋称作老魏的术士退出房间之后得到了不少好转。苏沐橙知道,后者是蓝雨战队的队长,也是叶秋在网游中的老相识了。这次指导战就是他给牵的头,不过场中那个叫做匣中雪的女剑客,叶秋却没有向她提过。苏沐橙想了想,记起叶秋跟她说起过,蓝雨俱乐部从暑期开始开办了一个青训营,也许这就是从中发现的新人?
还在上学的苏沐橙虽然也跟着发展了三年的荣耀断断续续玩到今天,也能算作有近三年游龄的老玩家,但是与各个职业精通的叶秋不同,她所最为熟悉的,仍然只有枪炮师,也就是沐雨橙风的职业。她的荣耀水平几乎是跟着这个账号卡一同,在某人的教导下一点一滴成长起来的。
也正是因此,对其他各系职业只能算是了解的苏沐橙,在一开始代入了一下剑客的视角后,就再也不自虐了。网游竞技场里普通玩家水平的战斗,她还能游刃有余地面对职业间的差别,但是与叶秋的战斗就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如果是用沐雨橙风的话……苏沐橙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偶然掠过的、枪炮师曾经的风姿甩出脑海。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场上双方角色的血量都再次下降,虽然节奏还是一样的紧张,但是不断扩大的差距已经向众人提前预告了战斗的结果。
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啊!
观战的蓝雨训练生们也仿佛都已经看到了结局,虽然是情理之中,可情绪仍然不由得低落起来,毕竟开场时剑客惊艳的发挥还是给了他们深刻的印象。但改变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训练室的一角,在那个偏僻的角落,喻文州仍然紧紧盯着场上你来我往的两个角色,他的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本,翻开的那一页上只有寥寥几行字,那是他在观战过程中偶尔记下的灵光一现。
这两人的节奏真的很快。他稍微松了松右手握着的笔,发觉手指已经因为紧张捏得有些发僵。理智上他当然清楚,即便角色装备有差距,叶秋也不是一个未出道的新人就可以轻易打败的对象;但是情感上,双方剩余血量的巨大差距仍然令他觉得有些遗憾。
用不着看系统统计,他就能判断出,叶雪在这场战斗中的发挥,与平常跟训练生们的切磋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就连操作最强的黄少天也不能。
而就算如此,与叶秋的战斗仍然显得那么无力。最绝望的是,叶雪对他们是在放水,但叶秋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喻文州有时候会痛恨自己的判断力,这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永远也无法打出这样水平的操作的自己,才是最没有资格评判别人在战斗中的发挥的。这无关头脑,无关角色,无关时机,只是纯粹的硬性条件而已。可是观战的神枪手什么也没有说,喻文州微调了一下视角,冷静地看着努力挣扎的女剑客最终还是在倒在了战矛之下,早就被鲜血染红的轻甲重重地砸在尘土中。
训练室里响起一阵整齐的叹气声。他不动声色地顿了顿,然后提起笔,在摊开的笔记上记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