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兜兜转转,在假山后停了下来。通过一处极狭小的凹槽,山腹中的空间刚好容得两个孩子藏身。一墙之隔是完全的黑暗,越发嘈杂的外界仿佛被完全挡住。少年的心脏仍在狂跳,他听到女孩子轻柔如同羽毛的声音从耳边划过,眼神无法聚焦,只凭着气息转向女孩儿的方向。
叶雪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外头的喧闹久久未停。两个孩子躲了很久,为了缓解情绪,只能互相小声地说话。
少年最后是被人喊醒的。彼时天已放亮,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刺目的阳光下并未见到女孩儿的踪迹。
听说最后刺客的事情牵涉颇广,少年却并不大关心。但自那之后,他开始对每年除夕宫中的宴饮多了一丝期待,尽管家中子弟甚多,并不是每次都能轮到他出席。
可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儿。他并不知道,那年后,叶雪便被母亲门派的师长接走。
直到十年后再次重逢,再次分离。
从牢笼中脱困的飞鸟选择回去负担起责任,蹈向绝地;但另一个人,他的责任是保全家族,因此必须做出看似懦弱的决定。
信件的最后,那人说,如果不是战乱,王家这代本该有个人尚了公主才是。
这句话,一年前叶雪便听说过类似的传言。她有时也会想,如果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她会不会和那个人走到一起?
抑或是,她依旧浪迹江湖,那人高居庙堂,这一生再无交集?
号角重新吹响了。
魂悸魄动,悚然而惊。
叶雪倒抽一口气。从梦境中挣脱,她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好半天才适应过来,捕捉到屋子里的轮廓。
她还躺在卧室的双人床上,柔软的衾枕埋着她的身体。耳边是王杰希平稳的呼吸声,同他环在她腰间的胳膊一道,将两个人的气息混杂得亲密无间。
原来只是一个梦。但也或许不止是梦——久远的记忆已愈发模糊,时常给她以庄周梦蝶的错觉,除了握剑的感觉绝对真实,其余一切都可能介于真幻之间。
但有些时候,一些莫名的梦境,却会突然给她提示。
比如方才——她已记不清梦里见到的脸庞,但是一侧头看到枕边人,便有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砰”的一声巨响,魔术师大大睡梦之中被踹下了床。他坐在地上整个人懵逼了很久,才摸到床沿爬了回去。末了又觉得不对,一把摁亮床头灯。
一眼看到一个抱臂沉思的叶雪。
“又怎么了?”王杰希叹了口气。
“做噩梦了。”叶雪眉头紧蹙。
别人家老婆大人做了噩梦都是要亲亲抱抱,自家老婆真是别具一格。王杰希早知道叶雪那副纯良外表都是骗人的,但直到婚后,她某些方面的任性算是完全释放了出来。就比如现在,王杰希心知不能和女人在毫无道理的话题上纠缠,轻车熟路地一边揉着刚刚撞到的地方,一边轻哼出声。
其实床不高,他抱着被子摔下去也不疼。不过叶雪果然上当,几乎是刚一听到动静,立刻转身紧张地盯着他:“抱歉,弄疼你了么?”
王杰希停顿片刻:“……还好。”
叶雪才不管他说什么,手已经覆了上来:“这里吗?还是这里?”
隔着薄薄的睡衣,腰背上的大穴一处处试过去。习武之人手上很有力道,被按摩的对象享受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喊停。叶雪问他为什么,王杰希喟叹一声:“我怕你再按下去,明天早上就别想早起了。”
不待叶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涵义,他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样,飞快地拉过还在他身上游走的一双柔荑,在被子里轻轻啄了一口:“现在不难受了?放心睡吧,我看着呢,不管梦到什么,都会变成美梦的。”
叶雪瞪着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忽然伸手摁灭了床头灯。
黑暗掩盖了她脸上的颜色。她双手揽住王杰希的脖子,呼吸相闻:“现在想想,大概也不算噩梦。”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