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圆探出头的那一刻,关山月便很是警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尤念。
只见她瞥了灵水公主一眼,上前一步,道:“凌君仙尊,方才您还没有苏醒之时,二皇子屡教不改,竟然试图刺杀公主殿下。此时您醒来,主持仙京大局,一定要严惩二皇子,给灵水公主,以及逝世的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闻言,凌君仙尊回眸,“本尊眼下便要去召集群臣,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这仙京中混乱了这么久,眼下......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他看见灵水与尤念眼神交汇,很是熟悉亲近的样子,思索片刻,又道:“此番云梦之巅的计划落败,尤念姑娘与关山月公子功不可没,本尊宣布事情结果之时,二位若能在场见证,也算是有始有终。”
“不知二位可否赏光,与本尊一同到仙京大殿?”
这凌君仙尊做事算得上是滴水不露,尤念隐晦地提了一句,便得偿所愿。
她转头看了关山月一眼,他也是心领神会,抱拳拱手道:“喜不自胜。自当如此。”
于是,此时站在门外的几人,纷纷跟上了凌君仙尊的脚步,向仙京上朝时所用的大殿走去。
*
大殿之外,数十把灵气凝成的宝剑立于门的两侧。
天空上,三千剑阵齐齐发亮,将仙京上空照得熠熠生辉,仿佛圣光沐浴而下,将在仙京笼罩了数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似乎是凌君仙尊一早便下了命令,又或许是仙尊醒来,数百里内的宝剑都生得异象,众人来到此处时,满朝文武已悉数到齐。
皇帝也到了,龙椅却空着。
他看着踏进殿中的凌君仙尊,连行礼的手都在颤抖,更别提坐于龙椅之上,以皇帝自居。
虽然已经十数年没有在进过这间大殿,但凌君仙尊的帝王气质依然丝毫不减。
因为刚刚醒来,他并未来得及找出自己当年的华服,此时只是身着一件素衣,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起,却已教众人心中升起敬畏之意。
尤念与关山月等人在进入大殿之后,便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凌君仙尊慢慢走向大殿的最高处。
看着凌君仙尊走到龙椅之前,皇帝抱着拳,鞠着身子,似乎想将自己对折起来一样。
他的语气比他的动作更加诚惶诚恐,“尊上,您终于醒了。”
“半个时辰之前,您刚一苏醒,皇宫上空的三千剑阵便齐齐发亮,门前灵气凝结成宝剑之状!不亏是入仙高阶,在剑道上大圆满的仙尊,天地万物都在为您的苏醒而雀跃。真是天佑我仙京啊。”
也不知他将这段词在心中背了多少遍,才能做到在凌君仙尊面前不磕绊地完整讲出。
眼下的皇帝不懂得如何为君,更不懂得如何修炼,从外表看来,已是一身形发福的中年男人。而凌君仙尊虽然已经几百岁了,但面容年轻隽秀,似乎是一位不过而立的翩翩君子。
一位看起来更为衰老之人,在仿佛比自己年幼的少年面前,战战兢兢,宛如见到了不苟言笑的严厉长辈。场面瞧起来有些许滑稽。
听到皇帝说话,凌君仙尊便瞥了他一眼。
见到他的衰老与狼狈,凌君忍不住长叹一声,蹙起眉头。如果他的妻子还在,如果他的女儿还在,是不是也要被不留情面的岁月折磨至此呢?
而对于此时仙京名义上的皇帝,岁月与这皇权争斗、繁杂政事,究竟是哪个更加不饶人一点呢?
这才匆匆十几年而已,当初蜜语甜言,哄得凌君唯一女儿倾心不已、仙京中出了名儿的美男子,已经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凌君仙尊也不知道要答案。
当初,他不想让仙京再与那云梦之巅研究情蛊的勾当搅在一起,面对无上仙尊的强势,他选择退让,主动退位,不再插手任何仙京政事。
他不是不知道这女婿除了会哄女子开心,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连骨头都是软的,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泥,绝对不是做君主的人选。
但他退位后仙京的新皇帝越荒谬,无上仙尊越可能放过他们。
新皇登基之后,内政混乱,肱骨之臣甚至各自为政,仙京自然由盛转衰,对云梦之巅再构不成半分威胁。
那无上仙尊想做修真界永远说一不二的主人,彼时的仙京根本没有阻拦她的能力。
没想到、没想到,就算到了这种地步,无上仙尊还是不肯放过仙京。
她动手了,对凌君这个老朋友,毫不留情地下手了。
凌君仙尊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隐忍、退让都成了笑话。
他早该知道,自从白龙仙子死后,无上仙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倔强却又不失善良的剑修天才。
过去的那些事,他早该忘记,早该释怀。
与云梦之巅宣战的时候,也近在眼前了。
凌君仙尊将眼神收了回来。
他并未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皇帝,垂着眼睛问他,“为何不坐龙椅上?”
身为一国之君,皇帝闻言抖得仿佛筛糠,“不、不敢......”
凌君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