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荷嫉妒得发疯,她用布缝制小人,塞上姐姐的头发,扎满绣针,仍觉得不解气。她又假装无意间引着妈妈不小心偷看到姐姐和说书先生偷情的场景。既让姐姐在家里失了宠,又让她永远不能再跟说书先生相见。
果然,母亲知道后大怒,拎着扫把赶走了说书先生,又说要早点把姐姐嫁出去,紧锣密鼓地安排起媒婆,给她相看亲事。
宋棠从小就乖顺,事事都听母亲的话,努力成长为一个温良娴淑的女子。
她最近在烦恼她的婚事,十五岁在农村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但宋棠看不上村里这些粗鲁的农户,她憧憬一个更优秀的男人出现在她的世界。
见多识广又风流俊逸的说书先生满足了宋棠对爱情的幻想。宋棠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接近说书先生。
对方温柔又风趣,给她讲了很多外面世界的见闻。宋棠这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她以为的要大很多。说书先生告诉她,现在在城市里已经流行起“自由恋爱”,大家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人,和对方厮守终生,而不是盲婚哑嫁地听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棠动心了,她想恳求说书先生带她离开,远走高飞,到大城市去。但是她又有些害怕,到了大城市,她什么都不会,要怎么生存呢?
结果她还没想出头绪,她和说书先生的事就被家里知道了。
母亲不顾她的恳求,残忍地赶走了说书先生,还强硬地要将她嫁人。
说书先生临走时留下一个插着海棠花枝的白瓷花瓶,与宋棠说,来年海棠花开,你若未嫁,我便来娶你。
可宋棠哪等得到明年,自从说书先生被赶走后,媒婆便一波一波的上门。宋棠算得上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宋家家境也算殷实,想娶的的人从十几岁的小伙,到几十岁的老先生都有。
宋棠当然不想嫁人,她日日抱着说书先生送的瓷瓶,以泪洗面,直到某日突发奇想,想自己读书认字,然后到说书先生的城市去找他。
可还没等她从书房找到读书认字的书,却不小心先翻出了一幅画。
宋棠认识画上的女人,是村口那个年轻的刘寡妇,听说跟父亲从小就认识,每次见面都宋哥宋哥得,喊得很亲。
宋棠有了一个新主意,她要让母亲看见这幅画。母亲爱惨了父亲,若是让她知道父亲一直珍藏着别的女人的画,母亲肯定就没心思再给自己张罗婚事。
宋棠说干就干,挑了个母亲打扫房间的日子,把画卷放到书房显眼的位置,果然,母亲一下就发现了画,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媒婆上门了。
张翠翠嫁给宋辙那年,才十六岁,跟现在的宋棠同岁。她很满意自己的婚姻,十七年,她给宋辙生了五个孩子,伺候他衣食起居。她以为宋辙也是爱她的,直到她从书房看见那张画着刘寡妇肖像的画。
她委屈,她愤怒,她陪了宋辙十六年,在对方心里竟然抵不过一个寡妇?所以当晚,宋辙回家的时候,张翠翠对着他,骂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最不堪入耳的字眼。
张翠翠没想到的是,宋辙不但没有认错道歉,反而打了她。像打牲口那样挥着鞭子抽,用沾满泥的鞋底在她脸上蹍,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咚咚咚地往墙上磕直到磕出血来。
宋辙说他一直爱的都是那个姓刘的寡妇,但是拗不过父母才娶了她,宋辙说恨她入骨,如果没有她,他可能早就跟那寡妇在一起了。张翠翠有一瞬间感觉宋辙是真的想打死她,然后好把刘寡妇娶进门。
张翠翠怕了,她拼命求饶,道歉,发誓再也不过问宋辙的事,又说小妹才五岁,不能没有妈妈,宋辙才勉强作罢。
从那以后,张翠翠的世界就变了,宋辙肆无忌惮地跟寡妇打情骂俏,流言蜚语传得街坊邻里人尽皆知。宋辙每次跟寡妇约会完了就喝酒,喝完酒就打她。
张翠翠开始拼命地吃东西。她小时候家里穷,家里孩子又多,轮到她时,常常吃不饱饭,嫁给宋辙做妻子后,才慢慢有了饭吃。对她来说,吃饱能让她有种被爱着的错觉。
在厨房门口的位置,张翠翠埋了一副猪骨架,那是宋辙取她的婚宴上杀的猪,她偷偷把骨头拿回来埋在这里,每次路过厨房,她都会记得。
张翠翠越吃越胖,仅两个月时间,就胖了近八十斤。胖的好处是她好像更耐揍了。
世道乱了,学堂没了,宋子庆打算回家住几个月避避风头,却发现家里的状况已经面目全非。满街父亲出轨的流言蜚语,父亲却毫不辩解地接受,母亲眼神浑浊麻木,每天只知道吃。大姐表面上温柔贤淑,私下却偷拿父亲的积蓄,还撒谎否认,二姐对大姐的嫉妒更加不加掩饰。弟弟每天没心没肺地在院子里闹,虐杀动物,小妹则跟个废物一样,明明他们五岁的时候已经在帮家里干活了,小妹却永远只会瘫在床上嘿嘿傻乐。
这样的家让宋子庆觉得一天都待不下去,他尽可能地让自己沉浸在诗书里,可院子里永远吵闹个没完,让他心浮气躁。
宋子常是最早发现妈妈被打的人,那天刚好他爬到屋后面玩,不小心从窗户里看见了父亲殴打母亲的模样。那样子让他十分恐惧,他同时他感觉自己体内流淌着跟父亲相同的血,暴虐的,邪恶的血。
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愤怒,对父亲,也对他自己。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开始偷偷地虐杀家里的动物,来发泄这种愤怒。
直到有一天他进书房找父亲时,撞见父亲对着那副刘寡妇的画发痴。宋子常突然明白了,村里的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父亲突然殴打母亲也并非毫无缘由。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最崇拜的父亲,他爱上了别人,亲手毁了这个家。
宋子常感觉到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他在院子里做了一个拙劣的陷阱,那是他和父亲经常玩的打猎游戏,他是猎人,父亲是大老虎,父亲每次都会假装看不见,摔进他布置的陷阱里,里面铺着干草,不会把人摔疼。但父亲不知道,这次坑里没有干草,只有一把锋利的猎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