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正在摘桃花的手一顿,回眸看过来。
桃花丰灼的花瓣映在他的眉眼之上,愈发衬得眉骨俊朗,却又多了一股让人望而却步的寒气。
他冷着声音,眸底覆着浅淡的薄冰,“你同孤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林余逸么?”
说不定她说的这些,甚至都是在骗他。
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快些救林余逸出来。
林余娇杏眸里映着他冷峻的面庞,微微眨了下,才说道:“妾同殿下说这些,是为了逸儿......可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虚假,愿遭天打......”
“孤要你发什么誓?”顾庭打断了林余娇正在发的毒誓,冷嗤道,“既然你说了,孤便信,以后莫要再说些蠢话了。”
虽然他开始只信了六分,但如今林余娇狠下心来发誓,却让他信了九分。
顾庭将手上沾的粉尘都拍掉,淡声道:“孤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你帮过孤,那孤自然也是会帮你的。”
林余娇长睫轻颤,垂着脑袋继续听顾庭说话。
顾庭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只是很隐约缥缈,听不大真切。
但他后面说的话,却是让林余娇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落。
他说:“只是你该知道,孤和瑞王是死对头,而林余逸又在大理寺的地牢中。自从孤回京,瑞王就没有一件事是和孤不对着干的,所以孤想要救的人,瑞王就一定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因此,孤才表现得对救林余逸不上心的样子。可私底下,孤是花了很大力气的。”
林余娇心中惊愕,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有些惭愧,觉得既然顾庭答应了她,她便不该如此怀疑他。
他既然说了一定会将林余逸救出来,就定有他的法子和手段。
林余娇认识顾庭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手段有多厉害。
她内疚地垂着长睫,唇瓣也有些不大自在地咬着。
顾庭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又说道:“你该知道,这事不大轻松。孤回京华没几年,势力人脉都不如瑞王,这大理寺更是上下如铁桶一般,是瑞王的死忠。所以......”
“救林余逸出来实在是太难。”
林余娇将唇瓣咬得越来越紧,心也越发揪起来。
顾庭忽然抬手,将她的下巴捏住,唇瓣分开,不许她再咬。
继续同她说道:“但是孤有一个法子,能让林余逸光明正大的出来,甚至以后还能参加科考,光宗耀祖。”
林余娇猛然抬起小脸,杏眸潋滟地看向顾庭。
只这一句话,就让她的眼睛和心里都有了光。
顾庭慢条斯理地替她掸了掸肩头不知何时落上去的一朵桃花,淡声道:“孤的父皇一直在为孤的终身大事所愁,你若愿意嫁给孤,到时一起去面见父皇时,述清前因后果,想必父皇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绕过林余逸的。”
更何况,都是一家人了,这事就更容易办了。
林余娇听清他这段话,顿时薄颊透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绕了这么久,他怎的还是在绕不过娶她的这件事呢?
顾庭好听的嗓音在林余娇头顶响起,“我娶你,如何?”
“......”林余娇咬了咬唇,抬起潋滟的杏眸看他,正在纠结着,却见顾庭忽然闭上了眼,重重往地上栽去。
林余娇吓了一跳,忙蹲下去看他。
这才发现,他的脖颈还有手臂上都起了一层红疹,身上也有些发热。
顾庭一倒,旁边伺候的下人们就都乱了。
幸好林余娇在,她通医术,也镇定冷静,当下便指挥着几个下人将顾庭抬上马车,速速回府。
剩下的人将这儿收拾妥当,再跟上来。
她坐在马车里,给顾庭把完脉,心也稍安了些。
并不是什么大事,倒像是花粉症。
她掐了顾庭的几个穴位,催着马车飞快地回了太子府。
回到府中,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就抬着顾庭回到了崇乾堂。
林余娇寸步不离地跟着,用温热的干净帕子给顾庭擦完身子,发觉他竟然开始发热了。
瞧着是愈发的厉害了,林余娇心里也有些乱。
阿玢从外跑进来,脚步声匆匆,踏得她心上更乱了。
“林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阿玢焦急地看了一眼顾庭,神色担忧。
林余娇蹙起眉尖问她,“你可知殿下是否对花粉一类的过敏?”
阿玢正好掀开了顾庭的袖口,看到他胳膊上的红疹,一拍大腿道:“可不是么?他每回往花树底下一钻,都得起红疹子!”
从前在袁府的时候,就时常这样,他喜欢躲在花丛里看林余娇,所以经常起一身的疹子,可即便是阿玢劝他,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仍旧一意孤行,就是要往那花丛里头钻。
来了京华好一些,顾庭知道自个儿不能碰花,所以都是敬而远之。
好久都没看到顾庭这样发病了,阿玢既陌生又熟悉。
她瞥了瞥林余娇蹙着的眉尖,安慰道:“林姑娘也莫要担心,殿下这是老毛病了,只要涂些药膏,睡一晚便好了。”
虽是这样说,可林余娇哪能放得下心。
她点着头应了阿玢,可眉心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待阿玢走后,她搬了条软凳坐在顾庭的床边,托腮望着他。
顾庭此刻双眸紧闭,那深不可测的眸底敛着的寒气,也尽数消失了。
这会儿,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不过依旧那样好看。
脸上的线条如刀刻斧凿,仿佛是老天爷悉心雕琢出来的,一点儿瑕疵也没有。
就是女子,也是望了便心生羡慕的。
林余娇杏眸浸在一汪清潭中,眉心轻蹙着,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轻声喃喃着。
“你呀......明明知道自个儿受不得那花,怎的还往桃花树下钻,非要做那桃花酿?”
她的语气里有嗔有怨,更像是妻子在发小脾气埋怨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