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随着冉雍的话褪了个干净。她瞳孔睁大,脖子上的青筋泛起,似有无尽的话想要说出口,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更不知该从何问。
“这是从何说起,什么傒囊,我根本听都没听过。”
冉雍见她反驳,在暖着描金瓷壶炉中添了两小块炭,补充道:“莫不是我记错了。那不知苏姨娘可曾见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性格乖巧懂事,眉眼清秀,和人很亲近。”
他越多说下去,苏姨娘就越发恐慌。不应该啊,他不应该知道的。这些事明明都应该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所有知道的人不应该早就作古了吗?!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惊惶悲戚,让人看了有些不忍。蔺言看着冉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只觉得有寒气从脚底慢慢的爬上来。直到此刻蔺言唯有一个念头,还好他们并非仇敌也非宿怨。
亭外落得皑皑,回旋起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然而亭内虽然有几分暖意算不得冷,每个人的脸色却都不好看。
过了一会,苏姨娘眼睛蓦的一红,接着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了出来。在冉雍身后站着一个孩子,咬着手指看上去天真异常。他的气色很好,好像根本没有因为这场大雪受到丝毫寒气。
这个孩子,蔺言是认识的。小西,梦中他们曾见过,他说他迷路了,说他和妈妈走散了。
小西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不同,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姨娘,看上去有点骇人。甚至从刚刚开始,这里就静的过分。
他从冉雍的身后绕过,轻巧的伏在苏姨娘的膝头:“阿娘,他说的是真的吗?”
蔺言坐在苏姨娘下手位置,从这看去。苏姨娘虽然尽力控制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点:“小西,你听阿娘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胸腔已经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苏姨娘的神情定格在一瞬间,脸上的惧意还没散去,却已经被不可置信替代。从她身后笑盈盈的跳出另外一个孩子,面孔和小西长得一模一样。
他皱皱鼻子,一派稚气:“哼,骗子。”
小西还伏在苏姨娘的膝上,他怔忪的抬起头,如梦初醒:“不是我娘,还骗了我这么多年,该死。”
冉雍看看这两个不分真假的面孔,终于落了杯:“可算是等到你了。不说到这一层,你还准备听到什么时候再出来。”
听完这句二夫人一愣,难道这人开始问苏姨娘只是个幌子,根本目的是为了引出这两个孩子?
小西眨眨眼,看上去根本没有因为苏姨娘的死,而感到丝毫内疚:“如果我不出来呢,你又准备怎么办?”
冉雍好像被这问题问住一般,竟然真的考虑了一下:“如果是这样,我只能在这起阵把你逼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西被他的话一吓,眼睛滴溜溜一转,就想要往蔺言身边避去。只是还没跑出半步就被无形束缚起来。
“是你乖乖和我回去,还是吃些皮肉苦头。你自己选。”冉雍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外面仍下个不停的雪,它们拧成小股气流,直往人脸上扑来。
小西和那个面孔同他相同的孩子都被无形困住,小西睁大了眼睛看他。被这么盯着,蔺言其实心里是有些不忍的,毕竟梦中那孩子并没有对他下手。而且看上去,他还这么小。但是苏姨娘的尸身还在亭内,他自认还没有好心到盲目。
“不用看他,我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虽然识人不清,但是好歹不会给我添乱。”
蔺言:虽然是在夸我但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excuseme??
小西听了这话双手摊开举过头顶:“行行行,我乖乖把他的魂送回去,这样行了吧,能把我放开了吧?”
冉雍不做声,只是小西身上无形的力道一松。他活动了下手腕,气哼哼的站着不动。身后那个和他面容相同的孩子,除了最开始的那句‘骗子’,就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再多动。蔺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刚刚一瞬间,他总觉那个孩子的手腕随着小西动了一下。
不过无论到底是不是错觉,上次在不知山让他们得逞了一次,这次冉雍和蔺言都有了防心,自然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绝不会让他得手。小西身后那孩子刚要动作,就发现身前有无数晶亮韧利的线。
“别想其他的主意了,没用的。”冉雍看了他一眼,小西咬咬牙,又转盯着二夫人。
二夫人被小西这么一盯着,瞳孔放大,呼吸加急,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冉雍叹口气,眉头紧紧皱起来,他是真没见过这么皮实不听话的孩子。
“也别打二夫人的主意了,她本应是长寿多福的,可惜偏偏被你们搅了,这余下几年,总该让她过过清净日子。”
小西闻言倒是安静下来,“是因为我们,所以她才折了福分?”
冉雍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可是看他一副不罢休的势头,又觉得头疼。所以说对付二夫人这样精明的人,你只需要比她更会兜圈子绕晕了就好。可是对这种打破砂锅一根筋的该怎么办?
也只能道一句:“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