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字扭曲着,横不像横,竖不像竖,就像一个人极度的恐惧与痛苦之中才写出的一般。
[脖子好疼······]
[为什么,妈妈今天还没有来?]
[讨厌,没了手我要怎么画画呢······]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恨啊恨啊恨啊]
粘稠的血珠噼里啪啦地从墙面上坠落下来,就像在室内下了场小小的雨。池渐月神色不变,静静地注视着窗玻璃所反射出来的人影。
准确地来说,那是2/3的人影,失去了头部,只留下躯干与四肢。然而从他的体型与衣着来看,池渐月依稀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只留下半截的脖子上,暗沉的血迹已经凝固。池渐月从高一些的位置看过去,能看到平滑的淡粉色肌肉组织,以及颈骨森白色的横截面。
伤口毫不光滑,男孩的脖子上残存着许多道撕裂的痕迹。可以想见,那个斩下男孩头颅的人必定不是一个好的刽子手。
就在池渐月注意到他的同时,男孩伸出手,对着虚空处池渐月的方向一握,做出了一个“揪”的动作。
“这种事是完全无意义的,”池渐月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该如何正确使用舌头和声带,“不想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男孩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那执着于追寻着身体组织的身影,连同他给与池渐月颈部的压力一同消失了。
池渐月揉了揉脖子,被“揪”住的一瞬间,颈骨间确实有嘎吱作响的声音传出。如果她没有和那个男孩达成协议,现在或许已经身首分家了吧。
外面正在下雨,天色阴沉,哗啦啦的雨声不绝于耳。窗前种了一片黑玫瑰,花开得很好,叶子却全都枯萎了,皱缩成一根褐色的线。风雨中硕大的花朵不动如山。
从池渐月站的角度望出去,恰好能看见一条走廊,通向对面的建筑。建筑有着哥特式的尖顶,墙体有好几处都剥落了,裸露着与雪白墙面丝毫不符的灰色岩石,建筑的顶部镶嵌着巨大的十字架。
池渐月抬头看了几秒,得出了她所处的地方是个圣堂的答案。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他人尖锐的视线,有谁在很近的地方死死地注视着她。
她收回落在尖顶上的视线,向四周扫了一圈。余光中瞥见对面建筑与连廊相接处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天际一道闪电窜过,照亮了他的脸,被兜帽遮着,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就在池渐月看过去的一瞬间,影子倏然消失。
池渐月等了一会,没再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就放下窗帘,继续搜寻起室内物品来。
桌子的抽屉里,书架的每一层,她都搜寻过了,并没有发现钥匙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藏东西的盒子,所以剩下来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
——壁炉的火焰中。
她醒过来这么久,从开始就觉得它马上要燃尽,直到现在,却依然保持了最原本的状态,毫无改变。
所以现在她应该思考的是,该怎样熄灭壁炉中的火焰。
端着蜡烛四处走动的池渐月,冷不丁被绊了一下。站直了身子,她把蜡烛放下一些,蜡烛微小的光照亮了黑暗中的景物。
地板上放着孤零零的一只木桶,盛了半桶水,刚才分明被她踢了一脚,里面水却丝毫没有泼洒出来。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身为一桶普通的水,只能担起普通的责任,比如解渴,比如灭火。】
浑浊的水面映出她的脸,以及颈间一条淡白的痕迹。
池渐月伸手摸了摸它,细微的犹如针扎的刺痛传来。
警告?还是,时间限制?
现在都不重要,池渐月一手拿着蜡烛,一手吃力地把木桶提起。走到壁炉边,一口气把桶里的水全都泼了进去。
炉中发出了“刺啦刺啦”的灭火声,房中亮度为之一暗,只有手上的蜡烛,勉强撑出一小片光明。数秒后腾起一道青烟,池渐月掩唇咳嗽两声,提起壁炉边的拨火钳伸进去搅了搅,果不其然听见“叮铃”一声,拨火钳勾住了什么东西。她把东西夹出来,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着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被夹出来的东西,除了一把小小的钥匙,还有一张被烧去了大半的卡片。
【普通的卡片???:因为烧得干净,什么信息都无法得出】
池渐月捻了捻被火焰烧焦的边,卡片白色的底被熏得焦黄,只能隐约看出一个“2”。池渐月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觉得再也看不出什么,就随手塞进口袋里,拿着钥匙去开门。
在她把钥匙卡进钥匙缝之前,门把先一步转动了起来。起先还是缓慢的,直到外面的人拉了一下,发现并不能打开门时,响动就大了起来,于此同时沉闷的砸门声也响起。
咚咚、咚咚······
池渐月上前一步,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了一门之隔的地方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噌”的一声,是刀具被极快地拔出刀鞘,激出的尖锐声响。雪亮的刀锋,从她脸旁的门缝中刺了进来,往下磕在锁舌上。
ta想要打开这扇门。
大脑反应出这个消息时,池渐月已然迅速后退到桌边,花了点力气,从桌上拿起那沉甸甸的烛台。
没了蜡烛的烛台上部尖锐,在蜡烛映出的火光之中,耀出刺目的光芒。
人类脆弱的□□最害怕这样的东西。尖锐锋利,不容易折断,即使是体力不够的女人也能使用。
眼睛、心脏都是弱点,池渐月握紧手上的烛台,等待着开门之刻。
啪嗒——
黄铜门锁坠落在积满灰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