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她卯时便早早守在郁白薇的闺房前。
天还没亮透,只是东方泛起了丝丝缕缕鱼肚白。
苍白的小嘴上,没有一丝血色,柔媚的桃花眼哭得像两颗杏核儿。
两个时辰后。
紧闭的房门才舍得“吱呀”一声打开。
“小姐早,”郁颜站在榆木门前深鞠了一躬,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奴婢昨日偶然丢失一贵重物品,盼休一日。”
郁白薇怔了怔,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颗糯米团子吓了一跳,接着满是鄙夷,“你一个奴婢哪来的贵重……”
她刚想拒绝,鬣狗眸子动了动,话锋一转,“啊……可以。”
笑得和善,“多晚回来都没事。”
“谢、谢谢小姐。”
郁颜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接着像是怕郁白薇反悔似的,她提起襦裙摆,立刻小跑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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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就在这里呀?”
郁颜思前想后,总觉得腰间的香囊是在被乌色瓦片击中摔倒了那一刻掉落的。
伸出插进淤泥深处的小手,有些黯然神伤,“……怎么会没有呢。”
肤若凝脂的玉手被厚重泥泞的污渍沾染,却浑然不觉。
全身心扑在小小的荷包上。
“小丫鬟?”
邱韫衍不知从哪冒出来,手中微微泛黄的册卷从身后轻轻叩了叩郁颜的发顶,语气中藏不住的挑逗和欣喜。
郁颜愣了愣,两只脏了的小爪子垂在胸前,像只调皮跌进泥潭里的小奶猫,傲娇道,“你不要一口一个小丫鬟的叫我,你我明明都是奴婢。”
邱韫衍低笑了声,并不否认地垂眼看她,“那……身为同级的你,应该怎么称呼呀?”
他身上的痞气太重,郁颜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嗫嚅,“郁颜。”
“颜色的颜,”顿了顿,她觉得一个下人应该没什么机会读书,怕伤了他的自尊,便道,“……当我没说,你就这么叫吧。”
“颜色的颜啊……”邱韫衍挑了挑眉梢,顺着她的话茬,嘶了声,“同是下人的你居然念过书?”
说起读书的话题,郁颜兴致满满,对上男人亮晶晶的眼眸,“当然,我是陪我家小姐读的。”
“哦……”邱韫衍站直了身,单手拿着册卷在手心敲打,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啪嗒。”
一颗淤泥沿着姑娘的手背上的轮廓滴落在地上。
郁颜忽然想起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垂下头,丫鬟专有的两颗毛茸茸双平髻耷拉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慢吞吞地表明来意,“我好像在这里丢了样东西。”
眼看小丫头豆大的眼珠就快要盈睫而出,邱韫衍伸手扣住了她削瘦的手腕。
细,超乎想象的细。
他颦了颦蹙,“先去本……先去三爷府上洗洗手。”
也没等郁颜回话,便自顾自带她踏进了邱府大门。
阳春三月,水波清凉。
他领她来到了后花园内的一处小溪潭边,示意她在红木贡桌前坐下。
须臾,消失在长廊尽头。
从不知什么地方拎来了一桶清水。
粤桂色的百褶烟罗裙被熹微的日光镀上了层温柔的淡粉。
郁颜正仰头望着园内唯一一棵樱花树。
微风袭来,吹散了一片粉红。
一片俏皮的樱花瓣飘在空中,徐徐落在郁颜洁白如玉的脖颈上。
邱韫衍的视线不禁停在了姑娘下颌角及脖前曼妙的弧线上。
他想起了自己曾在书上寻见过一种动物,孤高寡冷,叫白鹄。
眉目淡淡,清冷的眼眸带着与生俱来的清高。
让人更想成为她那干净明澈眸光里,独一无二的心事。
顿了顿脚步。
他单手提着木桶,轻轻放在姑娘脚边,暖暖道,“放进来吧。”
郁颜没吭声,但的确是听了男人的话的。
她垂下眼帘,眸子里透着真挚,葱白小手上的淤泥迅速被清水晕开,却不净。
她努力搓了搓双手。
偶尔以极小的幅度动动肩头。
两朵淘气的花瓣闹得她锁骨痒痒。
邱韫衍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微泛暖意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触到她的白嫩的肌肤上。
鬼迷心窍,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只是一秒。
姑娘迅速向后靠了靠,诺大的桃花眼对上他,无波无澜的眸子里仿佛现在才有了一丝情绪。
手上的水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邱韫衍笑了笑,有些无奈地举起两指间夹着的花瓣,“别紧张。”
他看出来了,郁颜不仅不爱说话,而且对生人的戒备心极强。
“谢、谢谢。”
再加一点,害羞的时候耳根子会变得很红。
邱韫衍敛了敛眼睑,看着她重新浸入木桶中的手掌,有些痞气,“说说吧,你一个小丫鬟丢了什么?”
“一个香囊,”郁颜的声音有些着急,但立刻被压制了下去,轻轻软软道,“请问你有看见吗?”
“没有。”
邱韫衍答得倒是快,也不假模假样地问问香囊的具体特征,冰冷的眸子里夹杂着戏谑。
小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去,“……哦。”
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她忙不迭加了句,“还是谢谢你。”
邱韫衍只觉得有趣,想不到郁府一个小小的丫鬟竟能生出小姐的模样,瞅了瞅她依旧温吞搓动的双手,他坏笑了下,“照你这么洗,要洗到猴年马月?等我家三爷回来,见我随便拉个丫鬟回去不得骂死我?”
话音落下,便捞起袖子浸入已是一团黑色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