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韫衍的酒量一向很好,虽说谈不上千杯不醉,可至少在这紫禁城内,是无人见过他醉了的模样的。
除非,他自己想买醉。
时间慢慢从指尖划过,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男人的脸上仍旧是毫无醉意。
仅仅是从老板娘口头描述而得知的女子,也终于出现在了厢房门外。
不疾不徐的叩门声响起,郁颜敛了敛眉。
莹白的足踝包裹在编织精巧的木履中,惠子是穿着一袭桂红色和服进门的。
流转间全是异域的风情。
她出生东洋,因擅异域舞蹈和奏曲,而颇受朝堂中达官贵人的欢迎。
女人恭敬地向坐在桌前的二位公子行了个礼,例行公事般径自走向屏风后的古筝前演奏。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音色空灵,悠长婉转。
郁颜没想过这世上竟有生的如此秀丽的美人。
邱韫衍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郁颜的脸上,他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姑娘的柔柔发顶。
心中有些无奈的啧了声,如此美艳动人的姑娘竟对自己的相貌不自知,还朝着另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失了神。
直到邱韫衍起身移步向着纱帐外,郁颜才如梦初醒。
透过薄薄的纱帐,郁颜望见邱韫衍和惠子两人正在谈论些什么,表情凝重。
清幽的曲子被严肃的窸窸窣窣替代。
耳畔中还没能听见些什么,惠子便起身向邱韫衍点了点头,作势离开。
轻拉门框时,郁颜才看见她对自己笑了笑,带着欣慰或是赞许的笑。
随着“嘎吱”一声,隽永的面容消失不见。
郁颜下意识的喃喃道,“……好漂亮啊。”
邱韫衍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她的身边,似笑非笑,“不及夫人万分之一。”
闻言,郁颜悄然偷看他一眼,男人的脸上是痞气和怠倦。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心下疑虑,郁颜抿了抿嘴唇,嘟哝道,“惠子……”
是你的心悦之人吗?
想问,可终究没能问出口。
昏暗的光线隐去了她脸上的些许伤感,应该是吧……不然又怎会次次都让她接客呢……
不知道是不是沉迷于邱夫人的称谓了,心中竟有些酸楚。
她心下了然,他们的关系仅仅只是萍水相逢……就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算不上。
可即使这样......郁颜怯怯地望了自己的郎君一眼。
碎碎的点点星光揉搓在男人的眼底,透过漆黑的眸子,散发出别样的温柔。
邱韫衍正在饮下壶中最后一口清酒。
郁颜低下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她不知道邱韫衍是怎样做到一心二用的,他对她的一丝一毫波动都了如指掌,语气慢慢,“我不喜欢她。”
或者说,邱韫衍的心思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就再未暂停在其他的事物上。
人也好,物也罢。
只是,他没能回答郁颜心中的下一个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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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春楼到邱府别院的车程算不上近,天色渐晚,困意袭来,郁颜的脑袋靠在马车边沿上,轻轻浅浅的睡了过去。
应超的驱车速度依旧很快,颠得姑娘的脑袋时不时与墙壁发生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声。
邱韫衍啧了声,冰冷的眼神透过帘幕,如刀片般刺在应超饿后背上。
他不愿大声训斥应超,怕扰了可人儿的清眠。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将姑娘的脑袋拉回自己一些,他将右手垫在底下,这才好让姑娘睡的更安稳些。
回府已然是深夜,府里安安静静的,恍如隔世。
郁颜是被停下的马蹄声吵醒的。
她不是第一次来邱府,对内部环境也是略知一二。
邱府别院并不大,屋子更是好认。
她自顾自的走向邱韫衍的房间,将醒未醒的眼白掺上了几次红血丝,在离离月光的照耀下,像只偷喝了酒,被王母娘娘打下天庭的玉兔,浑然天成的下凡勾了男人的心弦。
邱韫衍只是跟在她跟后,好笑的望着她,身侧垂着的手背,由原先的冷白变得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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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昨夜在马车上睡得时间太长,第二天一早,郁颜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移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掌,她蹑手蹑脚地穿上鞋。
两夜过去,别说圆房了,她连胸口的衣扣都没扭开过。
窗外的新燕唧唧喳喳叫个不停,花梨木梳妆台前的铜镜里反射出女孩嘴角清浅的笑意。
相比邱府数几十位下人忙里忙外,邱韫衍的别院倒是清净了不少。
郁颜迈着雀跃的步子,俏皮地一蹦一跳出了房门,正在清扫院内落叶的三姨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