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的大门紧缩,门上贴着道禁止出入的巨大官府封条。
在深紫色的阴暗格调下,不知怎的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郁颜打了个寒战,下意识觉得眼前这幢破旧不堪又阴气重重的宅子中,没人住。
又或者住着许多的孤魂野鬼。
阴冷的调子实在是和这明媚的日子,格格不入。
肩膀微微颤了颤,她费解的抬头看他,“夫君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邱韫衍朝她笑了笑,提手轻叩门环,“等下你就知道了。”
视线随着男人移动的手,漂移到雕满狮子花纹的门环上。
她现在觉得,门后藏着只凶恶的雌狮,准备把她吞进腹中。
“咯吱”一声。
门头那盏歪斜着的牌匾响了声,像是因为邱韫衍的敲打,而即将坠落在地。
红得像鲜血似的大字磨灭不清,郁颜眯起眼,才依稀辨别出是“孟婆药铺”。
若不是跟着邱韫衍,她绝不会知道光鲜亮丽的别院附近,竟有一家如此破旧的铺子。
“谁啊?”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一位正值花甲之年的老妪的声线。
洪亮,硬朗。
像个不服老的女官。
她正扶着根拐杖,伛偻着嶙峋的背脊,蹒跚在原地。
郁颜觉得自己刚才的将醋意收敛的举动真是太明智了,不然可真的是糗大了。
居然吃一个老奶奶的飞醋。
“孟婆,好久不久。”
邱韫衍客套的和孟婆寒暄了几句,像是和老妪有着不浅的交情。
郁颜不爱听这种陈词滥调的老生常谈。
好奇的眸子滴溜溜的转着,试图打量门内的世界。
透过那道半掩的腐朽木门,郁颜隐约望见了一副与门外全然不同的光景。
院内一片整洁,绿油油的草地被修理的整整齐齐。
明丽敞亮的格局,井然有序靠在圆木树干上的扫帚,铺子里悬着的各式各样中草药。
郁颜顿了顿,有些颠覆了自己的想象。
邱韫衍简明扼要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还望孟婆收下她。”
郁颜也没细听他们的对话,闻言下意识一震。
……夫君这是要赶自己出家门?
她嘴巴动了动,刚准备央求些什么。
就看见老妪缓缓点头,朝着她,“跟老身进来吧。”
语气容不得违抗。
郁颜一时手足无措得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兔子,下意识的望了眼邱韫衍,眼睛水水的。
只见邱韫衍用口型道,“乖,我在门外等你。”
这才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过了考核之后,”孟婆步履温吞,严苛倨傲的背对着郁颜,“你只能一个人来上课。”
郁颜轻轻软软的“嗯”了声。
不懂装懂。
是她最擅长的事。
直到她找到孟婆视线的死角范围,才露出疑惑的神情。
邱韫衍这是帮她求得了个学习医术的机会吗?
郁颜默默跟在孟婆走到屋子边坐下,孟婆这才看清她的脸,解释道,“老身不喜欢闲杂人等干扰。”
整座宅子的布局和姑娘以往对屋内构造的认知大相径庭。
除了正门外,整个一楼的所有屋子都是相互连通的,连一个屏风也没设立。
地板是依靠着四根顶梁柱撑起来,悬空在地面上。
见郁颜有些迟顿,孟婆倒也不介意,语气淡淡,“坐下吧。”
郁颜没说话,像是丫鬟见了主子般唯唯诺诺。
“都看过哪些医书啊?”
她答得很慢,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老师生气,更给邱韫衍丢脸,“《本草纲目》、《伤寒论》……”
没等她说完,孟婆便不耐的打断,“小丫头这么胆小……为什么喜欢医书?”
郁颜小声嗫嚅,“因为……身体不太好。”
孟婆没多问,指了指屋内的铜人,“若是他中了丹毒该扎什么穴位制止毒性蔓延?后续又应该怎么给他治疗?”
“火针散刺4-10针,放血疗法:局部阿是穴、大椎穴、曲泽。”
郁颜倒背如流,没将自己的那份得意表现出来。
孟婆却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拐杖,“别光背啊,去那针灸铜人。”
郁颜从未在人身上做过治疗,无论真假。
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没做完针灸便听见孟婆的低叹,“书背得不错,实战经验不足。”
“具体治疗时也可以根据患病的面积大小决定针刺的多少。”
闻言郁颜多加了两针。
孟婆才点头,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没事的时候就来这上课,老身一直在。”
临行时,郁颜见孟婆腿脚不便,便摆手道,“您不用送我去门口了。”
孟婆却觉得这样坏了礼数,朝旁边的屋子里叫了声,“月儿,出来送客。”
一直被当作背景音乐的,那曲轻快舒缓的清平乐,嘎然而止。
一个女人从半掩的门内小跑出来,默默朝郁颜行了个礼。
柔黄色的长袖襦裙,发髻上只佩了朵朴实无华的白玉簪,落落大方。
郁颜嗅见了女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芬芳,如夜如月。
只是那半透明的轻纱掩面。
郁颜看不清女人真实的容颜。
她慢慢抬起头,一双似曾相识眼睛对了上来。
如月芽儿般弯弯。
底下被划破的面容这才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