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添清气,风生爱縠纹。
直至申时,马车才稳稳的停靠在别院浅乌色的墙沿外围。
届时邱韫衍早已回府,落座在能一眼看见门口的石板凳上等她。
妄想着告诉她,这个貌似是好消息的消息。
她或许不是个孤儿。
可奈何,陈旧腐朽的木门后,映照的是郁颜颓丧的面容。
耷拉着的小头颅,任谁见了都知道她有心事。
邱韫衍顿了顿,“今天怎么这么晚?”
郁颜有些别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没多问,看着她扭捏地走到自己跟前,戏谑道,“下次再这么晚回府,夫君晚上……可是要惩罚你的。”
郁颜嘴巴动了动,没搭腔,连害羞脸红都顾不上。
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玉兔似的,垂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须臾,撒娇般张开双臂,扑闪扑闪的眸子盯着他,糯糯道,“抱抱。”
低笑了声,邱韫衍的大手揽姑娘进怀,故作嫌弃,“真是拿夫人没办法。”
她听得出,他的话里是捱着甜的,“怎么了?”
郁颜将脸闷在邱韫衍的心头浅嗅了一口,熟悉的森林感袭来。
让人舒缓放松。
下巴抵在男人的心尖上,郁颜偷偷露出两只圆圆的黑眼睛看他,柔软的唇瓣却舍不得离开,含含糊糊道出自己的心事。
许是小哑巴常年不说话的缘故,一开口便满是语无伦次的断字断句。
就连她自己,也没捋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在邱韫衍听懂了。
男人垂头看她,眉梢微挑,“那……夫人想帮她?”
郁颜重新将眸子躲进邱韫衍的胸膛处,黏黏糊糊道,“……我不知道。”
她最怕做决定了,毕竟她的决定会在无形中伤害到别人。
手掌将姑娘搂得更紧了些,邱韫衍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温柔道,“颜颜过得快乐就好,没必要操心这些。”
他承认。
他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让她冰清玉洁的双手掺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取而代之,他想让她在遇见自己之后的每一日里,都是笑着的。
一如春花般,烂漫的笑着。
若是这零星的花骨朵儿,想要一直亭亭绽放在淤泥的天边,不愿入凡尘;
他愿意做她的骑士,被她依偎,任她哭闹,斩除一切蔓延的荆棘,让她纯洁如初,不被世俗沾染。
奈何难得糊涂,才高八斗的邱韫衍也难得错了一回。
他不知道,一旦离开了他的庇护,初蕊的花儿或许在一瞬间就会被摘入淤泥。
下巴蹭了蹭郁颜柔和的黑发,邱韫衍无奈的叹了口气。
怀中的人儿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叫人还如何说邱子墨一事,给她徒添烦恼呢?
还是暂且搁浅吧。
不过是多了个凶暴的哥哥,待到寻清了根底再说也不迟。
说来也怪,数年前是如此,现如今也是如此,泱泱大国,姓殷的府派似乎一夜间凭空消失了似的,找不到任何痕迹。
难道是隐居求志的诗人之子不成?
-
时间荏苒,红了琵琶,绿了芭蕉。
霜序下旬,风平浪静。
郁月对此事只字不提,恍如一切都是她杜撰出来的。
她心里清楚,要想让郁颜加入她的阵营,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可她不再说,不代表郁颜不再想。
高墙内的人儿已经为此苦恼了将近一个月了,淡淡的阴霾密布在眉间,总也消不尽。
颓废的闷闷不乐里,几乎每一日,邱韫衍都变着把戏哄她开心。
“颜颜,陪我去成衣铺。”
“颜颜,陪我去茶馆。”
“颜颜,陪我去斗蛐蛐。”
……
季白午后,晴丝缭绕。
白皙得快要透明的小下巴抵在八仙桌上,熟悉的脚步声映入耳畔。
郁颜的耳朵动了动,没等邱韫衍张口,便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身子,口中囔囔,“走吧。”
一弹指,纤细的手腕被邱韫衍提起来,挽上自己的臂弯,“走。”
小脸这才抬起,晶亮的眸子望着他,“夫君今日准备带我去哪儿?”
“无可奉告。”
切。
边塞使臣前来觐见,随身带了支杂技团,作为进献给见丞帝的玩物。
爱民如子的皇帝便直接将这杂耍团面向平民,不需银两即可进场观看。
邱韫衍从三姨那听来的,料想到郁颜没见过此般新鲜的玩意儿,便领她一同前往。
正巧也看看这群即将发动战争的人有什么鬼把戏。
乌泱泱的人群将棚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邱韫衍将小小的人儿怀抱着护在怀里,穿过拥挤的人群落座后排。
容纳不下的宾客被哄赶了出去,眼巴巴的趴在棚外的围栏上窥视。
边塞人似乎是对见丞帝的指令不太满意。
满口唾弃着说着周遭人群听不懂的外来语,“……凭我们的水平居然要为下等人表演?”
小喽啰们跟着附和,“就是啊,首领分明让我们来打听京城的情况。”
“随便糊弄糊弄得了。”
“小点声,哦不对,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