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野风不及京城的半分温柔,夹杂着粒粒黄沙,吹得人脸颊生疼。
一双小手裹紧了邱韫衍披在她身上的那层薄薄衣衫,郁颜轻轻跃下马车,转过身去,静候郁月和邱子墨一同进宫。
只是姑娘刚下马,马儿便慵懒的伸了伸前蹄,开始不安分的吼叫。
马啼声从南到北,响彻了整座身后的宫殿。
许是听见了野马的召唤,邱府二老抱着孩子,兴冲冲的出了宫门。
从看见郁颜背影的那一刻起,徐氏的眼睛就已经笑弯了,“哎呀,颜颜和韫衍回来了啊!”
虽说她的话里有邱韫衍的存在,可眸子却比语言真实得多,满目眸光一片丹心的,全扑在郁颜的身上。
如今,邱韫衍在她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独占鳌头的,是自己可爱的儿媳,和孙女儿。
怀里抱着孩子,徐氏也没顾上身后步履蹒跚的邱源,自顾自的朝前走近几步,脸上的笑容没停过,“老身和你们说啊,这孩子可……”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徐氏就被二人身后的两张,正在下马的人脸怔住了。
她下意识闭了口,看了眼自己的老头子。
眼神交流道,这是什么情况?
邱源没她那么讲究,摆摆手,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
徐氏:“……”
徐氏:这老头子又皮痒了还是咋地?
这一事实,直到很久以后,郁颜才知道。
那一日她拍案感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预见了二老的惊异,邱韫衍迈起长腿,没过几秒就站在了二人的正对面,边附身假装和邱颜逗趣儿,边拉着二老进了房间。
邱颜当时若是会说话,一定会对他冷嘲热讽:“呵,我就是一个莫有感情的助攻机器。”
掩上门,他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二老解释详细。
出乎意料的是,二老的脸上却并未出现任何一丝震惊的神色,平静到宛如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似的。
二老整齐划一的咳了声,打断他的解释,徐氏:“郁颜当上边塞公主的时候,我们就大概猜到了。”
邱源戳了戳夫人的手臂,缓缓补充道:“而且那个叫殷逸的将帅,也和我们说了啊。”
邱韫衍顿了顿,“那你们刚才在惊讶些什么?”
“惊讶子墨身边站着的那位姑娘啊!”从语调到语速再到表情,邱韫衍一度怀疑这两个人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徐氏不理会他的迟疑,一脸八卦:“好端端的姑娘,怎么把脸给毁成那样?”
邱源不甘示弱,紧跟其后:“还有啊,既然郁白薇死了,这个姑娘是子墨的新媳妇儿吗?”
邱韫衍:“……”
邱韫衍:您们能不能问点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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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摞又一摞的文书背后,殷逸正伏在案上,为里里外外的政事忙得焦头烂额,连两道轻重不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见殷逸深锁的眉头,郁颜在大殿中央站定,手握成拳放在嘴唇前边,清咳了声“咳咳”。
笔头微顿,殷逸抬起头。
眸中映入的,是两道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紧握的毛笔坠落在桌上,他喜出望外的走下大殿中的台阶,口中说着,“喜迎公主驸马。”
可能是太久没见到本国的公主,殷逸一时激动,直到走近了二人身边,才看到四轮车上坐着的第三个人。
虽说对公主驸马回来的消息有所耳闻,可殷逸没想到,这一来一去,殷国的王子也跟着回到故土。
视线缓缓下移,定格在邱子墨正在傻笑的脸上,殷逸犹豫了几秒,看着郁颜,“这位是……?”
浅棕色的眸子无时不在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殷逸吞了口口水,“王子殿下?”
他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
郁颜咬了咬下唇,浅浅“嗯”了声。
目光流转于两兄妹之间,殷逸半倚下身,抱紧了男人。
约莫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对任何事情都好奇的年纪,邱子墨并不反感殷逸对他的热情,顽强的动了动自己那颗被殷逸死死束缚住的脑袋,迷糊的盯着郁颜,“姐姐,王子殿下是什么?”
话音刚落,被抱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消失了,殷逸缓速松开邱子墨,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掌依旧停靠在他的肩头,“王子殿下为何称公主为姐姐?这可不能……乱了辈分,你才是哥哥!”
“他……”好几次,郁颜半张着口,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邱韫衍见郁颜犹豫的模样,一针见血道,“他知道自己错杀父母的事后,心智回到了七岁那年。”
十几秒,抑或是几十秒后,殷逸的视线从邱韫衍的脸上移开,划到郁颜的脸上。
就这么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了不知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