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是在开他的玩笑,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奚落他。
大概是在报复他昨晚塞的那团纸和那句“不用谢”。
好。真好。许昼咬牙切齿地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了目的地,他有一千种方法让这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车辆最终在凌晨2:25抵达了卡莱星际港口。
许昼最终还是从车上下来了,戴着口罩,身上披着外套,挡住了背后的手。
因为沈歧威胁他说,不下来也可以,只要他不介意被抱着走完全部的安检流程。
他们原本是要直接降落在停机坪里,不用安检,直接乘坐私人穿梭舰前往目的地的。
然而卡莱新年期间戒严,禁止一切私人飞行物通过星际港口出入,导致许昼只能顶着这副鬼样子进港口大厅。
他面无表情地下车,又在心里把许程岳和沈歧骂了几百次。
即便是在夜里,卡莱星际港也异常繁华,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星际港的入口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上是一个年迈的男子。男子双手向前,手里捧着一颗漂亮的红色晶石,和许昼的那枚耳钉颜色很像。
许昼没有试着向任何一个人求救,那只会做无用功。
他知道,周围的人群里必然还藏着许程岳派来的其他人。
他们没有走普通的安检通道,而是直接进了旁边的特殊入口。沈歧向工作人员出示了一份文件,工作人员看也没看许昼一眼,直接把他们放了进去。
周围的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能走特殊通道的可都是大人物。
等再过了被放水的安检,许昼又开始在心底埋怨自己,为什么会对沈歧一点戒备心理都没有。
但凡当时自己小心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拖着离开卡莱。
等到了登船口,他才知道,自己是要从卡莱飞往b星的首都格林。
怪不得当时他的舅舅会说什么来接自己。原来他也对许程岳的计划知情,甚至完全赞同。
蛇鼠一窝。许昼在心里骂道。
登船口这边比港口大厅里安静了许多。大多数人都在忙于公务,有人在低声交谈,也有人歪着头在打瞌睡。
许昼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声响。
接着,一声嘶吼打破了登船口的宁静:“滚!!”
不少人都被惊动,纷纷扭头朝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许昼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地中海,留了串小胡子,圆润到扣不上西装外套的扣子。
他的背后躲着一位面容精致、脸色苍白的青年,正扶着男人的胳膊瑟瑟发抖,活脱脱一株娇花弱柳。
地上还跪了一个人,正用手捂着脸。似乎是男人刚刚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光看这副场景,都能想象出一部家庭伦理大戏。
周围已经有人在笑了。
但许昼笑不出来。因为他认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那是他的同学,陈郁。
到这时,许昼才忽然想起,先前和陈郁聊天时,陈郁说自己今天要到卡莱港来,说是要去抓他那失踪了三个月的父亲。
许昼当然知道自己朋友家里的那点破事。无非就是父亲出轨、父母离婚、孩子判给父亲这一系列操作。
但出轨能出到开始玩失踪的,陈郁的父亲陈以平应当是独一档。
许昼停下了脚步,看了沈歧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着那边走去。
沈歧没拦他,只是跟了过去。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杀气太重,围观人群纷纷避开了他,让出一条路来。
等走到了,许昼才想起……自己没有手能拉陈郁起来。
也不能骂陈以平一顿。
好在沈歧没让他难堪,替他把陈郁扶了起来。
陈以平不认识沈歧,也没认出戴着口罩的许昼。他顿时就不乐意了:“我管教我儿子,你们是哪儿来的人,凑什么热闹呢,啊?你家住海边儿呢?管你妈的闲事!”
许昼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陈以平见他不理睬自己,火气顿时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就要动手:“哎哟,你还挺拽是吧?老子今天——”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忽然冲出了两名男子,一人一边架住了陈以平,一言不发地将他向后拖去。
陈以平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被他们猛地撂倒在地,肥胖的身躯在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了一声钝响。他身边的青年人细细地尖叫了一声,慌忙过去扶他起来。
听到动静,许昼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陌生人。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果然,不论自己走到哪里,许程岳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沈歧是在明的那一个,在暗的,他不知道有多少个,也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关键时刻,这几个人还是能派上点用场的。
陈郁也诧异地回头看了看,又很快明白了过来。
他眉头皱着,嘴角却仍挂着笑:“哎,你们不赶时间吧?能让我去那边坐会不,我膝盖好像有点肿——我好不容易抓住了那小白脸,结果那老东西趁我不注意踢我,妈的。”
三人走到了休息区。
陈郁坐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揉着自己的膝盖,抬起头来问:“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之前不是还在索玛吗,怎么突然要去格林?”
许昼:“嗯……”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主要原因还是他想说话,却说不了。
陈郁说着,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哎,许昼,你干嘛把手背在背后还披着衣服啊?这样很吊吗?”
“……”
陈郁更奇怪了:“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他见许昼神情不对劲,顾不得膝盖疼痛,站起身来,去揭他的口罩。
许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口罩还是被掀了起来。
陈郁的动作瞬间僵硬。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许昼藏在外套下的手上。
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许昼略微泛红的眼角。
半晌,陈郁慢慢地把口罩挂了回去,神情复杂地开了口:“这……我的大哥,你们也太会玩了吧。”
许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