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果断地松了手,声音平静到有些淡漠,他望着这名弟子,问道:“怎么这副样子?”
弟子似乎是内向腼腆的性格,他脸上现出些红晕,低下头道:“师兄,我,我是与同窗打赌,输了,便要听他的话,打扮成这个样子,待天黑了去吓唬人,师兄,我我我……这就把这一身换掉!”
他的头发是被某种颜料染上了色,身上的白衣也是找别人借的,本是打算在入夜之后去吓唬人的。他以为是孟先觉查他没有穿校服,要扣他月俸,这才慌慌张张地做保证。
孟先觉无意再与他多说,定下神来,只道了声“好”便往罪塔走去。
他其实很不喜欢来罪塔这里,这里有太多他不愿回忆起的过往。
只不过在他上次将罪塔之中的邪秽都清理干净之后,那种空虚感反倒更强。
他轻轻推开老旧的门,一眼便看见了盘膝端坐在正中的章成灿。
章成灿有着一双细窄的眼睛,但却狭长,光从这一双眼睛看,就很难叫人生出太多的好感。
而且他的下巴有些尖,显得心计多一些。
章成灿闻声抬头,见到孟先觉,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师兄”。
孟先觉却不给他这个面子,居高临下地望向他,道:“你便是章成灿?”
章成灿察觉到孟先觉对他的距离感,不敢多说什么,只应一声。
心性不行,胆量不行,为人处世更不行。
孟先觉垂眸,这一世有他在,章成灿想拿什么翻身,急功近利的猥琐贪欲吗?
他心中冷笑,面上倒是不显什么。
他强压下心中反感,不动声色道:“师尊让我过来看看你,这一年里你要认真思过。”
听见了玄微的名字,章成灿一张稍显灰败的脸才有了光彩。
章成灿初入天门,对玄微惟命是从,更是想竭尽全力来获得玄微的赏识,而现在孟先觉抛出这个引子,表达玄微对他还是有期望的意思,章成灿一定恨不得现在就飞出罪塔日夜修炼。
可罪塔十年思过是他自己说的,为他减少至思过一年也是玄微为他争取到的。
而罪塔之内他早已清除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也就意味着,这一年章成灿要白白浪费。
上一世他所有的机缘和巧遇都无法拥有。
浪费的时间越多,章成灿就越担心自己在玄微的心目中地位下降,因此,思过期满,章成灿定会竭尽全力,或者说是不择手段提高自己的修炼速度。
到那时,他漏洞百出,孟先觉便可什么也不做就让众人看清章成灿的真正面目。
章成灿拱手道:“定不辜负师尊和师兄期望。”
孟先觉没再看章成灿,转身离开。
他从来都不是想让章成灿死,只是想让章成灿尝一尝从高峰跌落谷底,被千夫所指而百口莫辩生不如死的滋味。
孟先觉知道自己的心不静。
他凝神感知一会,发现程未晚并没有在自己身边,那一瞬间,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失落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
至一无人处,他唤来乌重。
乌重似乎正在赶路奔波,听到孟先觉的呼唤之后立刻引咒赶来。
孟先觉落下结界后立刻便问:“可有眉目了?”
乌重停顿许久,虽命令落到他这里还没有多久,他就算有日行千里的速度,办事效率高,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孟先觉的命令查清楚。
主上的心思变幻莫测,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察觉到乌重这一停顿,孟先觉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太心急了一些。
他心神不静,轻声道:“无事,你去忙吧。”
乌重颇为奇怪,但并未多问,领命而退。
乌重离开之后,孟先觉感受不到程未晚的存在,他忽然有些迷失方向。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人要去见,但这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干了。
他只知道自己心底发空,倒是有一个念头像是生根发芽了那样,从干涸幽深的心底顽强地钻出来,攀上石壁、绕上梁柱,甩不开撕不掉。
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