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晚搓了搓自己的脸,把心中那些浮躁的情绪压下,他天生乐观,但也不是无孔不入。
但现在显然不是低落的时候。
他凝神紧盯系统空间,注视着孟先觉的一举一动。
寰岩圣墟之内的时空流动与外界并不相同,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还是旭阳初升,可现在圣墟之内已是深夜。
所有人都明智地选择了在这一晚好好休息,即使他们精力充沛。但明日未知,谁都不敢冒险,他们之中聪明的人选择当领袖,组起小团队,烧起篝火,仿佛这样就能规避前方未知的危险一样。
孟先觉却不这样,他总是习惯孤身一人,刚才秦如妙来邀请他组队,他果断拒绝,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引燃一堆火,闭目养神。
但突然间,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凝神向灵囊中注入半分灵力,而与此同时,在黑暗的灵囊之中竭力点亮了所有灯盏的程未晚突然感觉头顶之上起了一股巨大的拉力,下一瞬,他被带离灵囊。
突如其来的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等他适应了橘色的火光之后,压下心中狂烈跳动着的心脏,再睁开眼时,只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程未晚从未与这样的眼神对视过,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张嘴“啊”一声,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孟先觉就毫不犹豫地给程未晚下了禁言咒。
“别出声。”看着小兽可怜兮兮的痛苦模样,孟先觉毫无怜悯之心,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小东西麻烦无比。
他根本感知不到前辈的存在,他呼唤前辈的时候根本没有回音。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好像有一瞬间,他把赤金兽从灵囊之中召出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的存在。
孟先觉沉默地看向赤金兽。
他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赤金兽,赤金兽皮毛是泛着光泽的银白色,额头有一点火焰红纹,双瞳璀璨晶亮,如火红的宝石。
上一世他见过赤金兽很多次,完全为章成灿所用的赤金兽得到了良好的滋养,完全体丑陋又凶悍,嘴中尖利的牙齿发黄发臭,皮毛翻卷打结,直叫他恶心。
可眼前这一只。
眼中泛着水汪汪的光,皮毛光滑油亮,正瑟缩着身体,有些畏火、畏光,看向他时,眼中竟有着难以置信的信赖。
信赖?
这甚至有些可笑了,但这是孟家的东西,他就算是撑着恶心也要占为己有,别人休想染指。
程未晚突然被从灵囊中拽出来,脑中迷迷糊糊的,他曾想神魂离体,同孟先觉说上几句话,叮嘱他几句话,但仅仅神魂离体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按了回去。
程未晚迷茫了。
他现在无法口吐人言,无法神魂离体,更加可怕的是,他连灵力都没能发出来。
现在究竟是谁在跟他玩躲藏游戏?
是已经半死不活的主系统还是那个高深莫测的玄微?
可根本还没有给程未晚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感自头骨而起,顺着后脊的椎骨一路向下,随后沿着筋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臣服于我。”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样从孟先觉嘴中说出来,像锁一样圈住了程未晚。
那痛来得极为猛烈,程未晚瞬间腿软。
暗红粘稠的光自孟先觉掌心溢出,他看着在地上瘫成一团的小赤金兽,毫不犹豫,这道光芒直刺小兽身体。
灵兽认主对灵兽来讲是极为痛苦的一个过程,需要任主人在自己身体上最硬的一根骨头上烙下灵力痕迹。
这就是个灵兽甘愿臣服,被收服的过程,剧烈的痛楚会打消掉灵兽生而富有神识的傲气,让他们彻底沦为附属品。
孟先觉灵力持续输出,他看着身体不住抽搐的赤金兽,内心无波无澜,甚至在想,若这只赤金兽就此奋起反抗,那他顺手就会了结了他。
程未晚从未受过这种砭骨的痛,他全身的软毛都塌了下来,眼神呆滞,眼角干涩,动物或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但他却没有。
他流不出眼泪来了。
在这种剧烈的痛感之中,程未晚不禁回忆起他最早被关在小阁楼里的时候,一旦哭闹起来,求着生父或继母把他放出去,继母就会过来打他,打到他不哭为止。
那种痛好像比现在还要剧烈一些。
这个漫长的过程终于过去,痛感消失的那一瞬间,程未晚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程未晚眼睛也不抬,就能猜到孟先觉依然打算就这样将已经痛得半死不活的他再扔回灵囊之中,但程未晚明白,孟先觉的敌意来自于赤金兽,而并非他自己。
这让程未晚更加想不明白。
可那一瞬间,孟先觉还未来得及动手,从不远处的林中忽然钻出一人。
这人大喊大叫着,眼角还飚出泪来:“后面有东西,有东西追我!”
孟先觉顿时沉下双眸,他缓缓拔出乌黑长杖,警惕地望向飞奔而来的人。
这人都快哭出来了。
“我又不是坏人,你别打我啊!我姓凌,叫凌肆夭,一介散修,您就别为难我好不好?”这人跑得快要崩溃,他见孟先觉毫无反应,将目标转向程未晚,“嘿,小东西,你劝劝你主人啊,让他帮帮我!”
凌肆夭却没有料到,刚才还温顺地垂着头的小东西,这个时候,却强撑着抬起了头,龇着满口白色的小尖牙,吊着双眼盯着他。
凌肆夭一怔:“哦哟,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