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程未晚此刻痛得神志不清之外,他也想让程未晚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时,都发自内心,而不是因那一道符咒,让程未晚想说、想做却有顾虑,有担忧。
程未晚艰难地站起身,他以灵力拄地,只留给孟先觉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他声音像是含在胸腔之中,那些痛楚仿佛都熬了过来,但程未晚和孟先觉都知道。
那个主仆契约的反噬要持续整整一个时辰。
程未晚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忍受着快要将他撕裂的痛感,声音趋于稳定,他轻声道:“孟先觉,我曾以为,你与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你身处泥潭却纤尘不染。”
说完,他转头去看孟先觉,在看到孟先觉僵硬的身体之后,又漠然地收回视线:“但我没想到,你只不过是藏在剑池之中,最锋利、也戾气最重的那一个。”
程未晚所有的话都说完,稍有失神,身体踉跄了一下,却仍旧提剑冲入战圈,拼尽最后的力气,他也要将这鬼娘娘杀死,然后将名誉和声望转移到章成灿的身上,最好能推动剧情顺利发展,然后揪出那个烦人的数据流,自己顺利回家。
“凌肆夭,这个符咒的效果你找到了吗?”
“还没,”凌肆夭焦头烂额,他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边擦汗边道,“关于这种符咒的记载很少,我搜索不到,再给我点时间。”
程未晚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脸上初现颓色,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只希望孟先觉念在起初自己帮他许多的面子上,能给他一个回家看看的机会。
孟先觉没有接程未晚的话,他站在那银丝织成的网中,手中藏着一柄精致锋利的匕首。
程未晚提剑刺向女鬼,孟先觉却提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左肋。
疼痛侵袭他的身体,他分毫未觉,眼睛只盯向了离他远去的程未晚。
刹那间,一道灿烂的红金色光芒惊天掠地而来,程未晚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但很快便恢复过来。
重新睁眼之时,他只看到,那个嫁衣女鬼,身披流火,嫁衣之上泛着红金光泽,火焰在她身后组成了双翼,双眼也变成了火一样的赤红,黑发肆意飘扬在风中,腰间的绸带极力向四周蔓延,场面壮观又辉煌。
女鬼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她释放鬼气,阻拦程未晚剑路前进的方向:“别伤她。”
程未晚头痛欲裂,脸色难看到极点:“不伤她?你可知她在这里这么多年,夺走了多少女孩子的性命!”
女鬼轻轻咬着下唇,她像是有话说不出口,但却仍旧不肯让开。
就在他们一人一鬼的僵持之中,嫁衣女鬼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嘶吼声:“恨,我恨你!”
嫁衣女鬼骤然回首,程未晚趁此空当,刺破鬼气,以极快的速度将剑向前送去,因灵气化剑,这剑带着烧灼厉鬼的强大的力量,直直将娘娘楔在了洞穴壁上。
死气和鬼气一同从被灵剑刺穿了一个大洞的身体之上疯狂溢出。
狂烈的风掀起了鬼娘娘的衣袖,露出她包裹在漆黑的破烂袍子之中的咒印。
一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那些暗紫的,恐怖的符咒。
程未晚背脊发凉。
他合理怀疑,不光在她的胳膊,还有她的腿,她的脸,她的脖颈,她的躯干上,都是这种符咒。
程未晚压下那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再忍下那种撕扯的剧痛,抬头看向娘娘。
娘娘被钉在山壁上,动弹不得,她像是已经没有意识,但嘴唇艰难开合,像是怨念驱使,不断重复:“妹妹,凭什么是我妹妹,凭什么是她活下来了!”
女鬼一怔。
程未晚也愣住。
女鬼轻轻咬住下唇。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女鬼奋力转头,流火宛如长河之中奔腾的水,那奔腾的火焰将她们二人牢牢包裹在其中,娘娘的嘶吼声越发悲惨,这光芒愈发璀璨盛大,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到最后,留在女鬼手中的,只有一张火焰符咒,和已经被火焰束缚住,动弹不得的鬼娘娘。
风停,女鬼飞扬的黑色长发,和程未晚飘在半空的衣角都纷纷垂落下来。
下一秒,程未晚将那柄长剑横在女鬼颈边,目光冷得像是在结冰:“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凌肆夭的声音也同时在他耳边响起:“晚晚,你忍一忍,我给你的屏蔽疼痛的咒印失效了。”
程未晚稍怔。
不过是肌肉酸软的疼痛袭来,再无其他。
他所以为的,快要将他撕裂的主仆咒印的疼痛消失,以及预想之中锁魂钉快要刺穿脑海的疼痛,都没有出现。
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他说凌肆夭帮他屏蔽痛觉时,孟先觉那张竭力隐藏痛苦和悲伤,强作不在意的脸。
他握着剑,不敢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惨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