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吗,”孟先觉的目光始终追着他,程未晚抿了抿唇,终于受不住这压抑而寂寞的气氛,淡然开口问道。
孟先觉似乎并没有力气再说多余的话了,他只像是一个俊美的雕像一样站在那,时光凝结在他的身上,双眼之中是程未晚根本无法想象到的温柔。
“不痛。”
孟先觉的话音刚落,程未晚一眼便看到了孟先觉身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狰狞恐怖的伤。
皮肉外翻,从腋下一直蔓延到腹部,孟先觉全身的血几乎都要流干了,半命符的痛,刀割的痛,磨骨的痛,程未晚无法想象孟先觉究竟承受着多么令人崩溃的东西。
但孟先觉明明虚弱得快站不住,却还嘴硬地和他说不痛。
程未晚只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明白孟先觉这个人。
程未晚有心露出破绽,乌重那边瞬间便将巨网拉出一个破洞,他脚下片刻不停,明明自己的身体都被那鬼气腐蚀得满是破洞,却仍旧顽强地赶向孟先觉那边。
孟先觉轻声地喊:“乌重,动作轻些,免得……引起反噬。”
乌重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跪倒在孟先觉身边,沉默着,望着那道极长的伤口,不知所措。
凌肆夭低声道:“晚晚,我救不了孟先觉。”
程未晚凝视着孟先觉,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孟先觉都没有倒。
他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就是一座山那样,永远不会倾倒,永远不会坍塌。
程未晚又向前迈了一步,直直望向孟先觉的眼睛,二人视线相对,彼此都不躲闪。
“孟先觉,蠢货。”
孟先觉的眼中有些潋滟的水光,他嗓音虚弱而沙哑:“我是。”
程未晚垂眸:“就算你自己找死,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
话毕,他收了那张巨大的网,银光消散在众人视线之内,程未晚任鬼气蔓延,一把夺过孟先觉手中的匕首,在自己白瓷一样的胳膊上狠狠划开一道。
细薄的皮肉纤弱而不堪一击,鲜血没有皮肉的包裹,顿时迸出,程未晚向前一步,蹙眉,抿唇倔强地看向孟先觉。
肉中扎入一根小刺尚还有痛感,不必提刀割,更别提孟先觉用一柄匕首划出一条半米长的口子……
孟先觉是想干什么,赎罪吗?
孟先觉眸光稍变,可他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未晚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他几乎感受到了濒临窒息的压力……
这是赤金兽的血。
孟先觉头晕目眩,自己的境况尚未得到缓解,却只担心眼前的人会不会痛,会不会留疤,流这么多血,会不会头晕,和之前沉疴混到一起,会不会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
程未晚将自己正在流血的胳膊送到孟先觉面前,血液一点一点落到孟先觉的伤口上,纵使赤金兽的血液有奇效,但孟先觉的伤的确太重,赤金血收效甚微,能起到的效用不过是止血而已。
“你这样,救不了他的。”
女声突在耳畔响起,程未晚骤然抬头。
看见嫁衣女鬼俯身站在他身侧,认真地看着孟先觉身上的那道伤。
“周围鬼气嚣张,影响他伤口愈合,先净化。”
程未晚犹豫一瞬,才叫凌肆夭隔绝了周遭的鬼气,而自己边为孟先觉疗伤,边为孟先觉输送灵力。
孟先觉终于再撑不住,所有力气耗尽,在周遭鬼气被净化的那一瞬间,昏迷过去。
乌重护主之心心切,扶住自家主上,一双眼睛盯着程未晚不放。
程未晚抿唇,仔细检查着孟先觉的情况,在最后,在赤金血和各种珍贵丹药的共同作用之下,总算让孟先觉保住了这一条命。
只是还需休养。
程未晚漠然起身,胡乱擦干净手臂上的血,正欲离开,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什么拉住,他身形一顿,回头去看。
孟先觉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可他手的力道仍然很紧,满是血迹的手就那么抓住程未晚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开。
乌重跪坐在孟先觉身旁,见状,不知所措。
程未晚又后退两步,半蹲下身,他盯牢了孟先觉的脸,在确定孟先觉是昏迷过去之后,右手覆上孟先觉的手背,紧抿双唇,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将孟先觉的手从衣袖上拨落。
他说过,出了那口合葬棺,他与孟先觉,半分瓜葛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