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性不好,这一段却不知何时被他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出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凄惨的天都染上血色,绝情崖崖顶这块经由人悉心打造出来的平地,竟演变成了一个蓄满腥咸鲜血的血池。
注无裂成两截,一半插在血池里,另一半被他的主人紧握在手中,孟先觉半睁着眼,鼻腔似乎呛进了血,他脸色青灰,艰难地呼吸着,虚弱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之后的玄微。
玄微神色冷淡,袖手旁观,丝毫不顾念当年的师徒之情。一旁的章成灿见这只恶鬼已经无力反抗,乘胜追击,号令赤金兽对孟先觉进行最后一击,赤金兽非常听话,高吼一声,直向这恶鬼冲去。
孟先觉手中的注无发出短暂的一道炫光,那光在一瞬间之内非常亮,几乎到刺眼的地步,可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是他主人的意志,活下去的愿望只闪烁了一瞬间。
孟先觉咽气的那一刻,死魂山崩消瓦解,海上明月楼像是一幅陈年老画,迅速发黄而破碎,最后掉落在地上,成灰,消散了。
孟先觉,死了。”
程未晚迅速抽神,对上乌重毫无生气的眼睛。
乌重看着他:“前辈,何不下棋?”
程未晚收回搁在棋盘上的手,看向窗外:“我不会下棋。”
他不会下棋,不会品茶,他天生对这些风雅之事没有接受的能力。
隐约能听到外面刀剑碰撞,利刃割开血肉的声音。程未晚闭上眼,眼前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孟先觉躺在血泊里的场景。
乌重没有波澜起伏的声音再次唤回他的心绪:“程前辈,请您相信主上,他不会有问题的。”
程未晚站在窗边,侧着头看乌重:“那你跟我说一说,孟先觉他策划这一切,有多久了。”
乌重微顿:“程前辈,您指的是?”
“乌重,就算孟先觉他没有全部跟你说,但至少一些事情的安排你应该是知道的,”程未晚嘴角的笑意消失,他整个人都转过来,红瞳之间点亮了一些嗜血的光。
是不是他温顺太久,久到让这些人误以为,他天性就是这么温顺的吧?
他在笼子里待了太久,装成一只漂亮又温柔的小雀。
这些人就以为,他是一只温顺漂亮的金丝雀。
“左右我们在这里面也是干等,不如你和我说一说,孟先觉他到底想干什么?”
乌重不动声色:“程前辈,您可能有些误会了,主上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您,他任何行事定是都和您商量过的。”
程未晚静静抚摸着袖间已经暴躁起来的千里,声调低沉:“那不如你和我说一说,孟先觉他为何要引玄微过来?”
乌重震惊地抬头。
程未晚微笑:“说说吧?”
乌重彻底败下阵来,稍有犹豫,就把他的主上给出卖了。
毕竟,就连主上,也是要听程前辈的话的。
只希望日后程前辈清算的时候,能给他网开一面。
乌重给程未晚简单讲了一些,大致就是孟先觉有一次偶尔听到他和凌肆夭的对话,是关于数据流和回家之类的话。
因此孟先觉就命他去查了些关于数据流的资料。
以及后来凌肆夭和他说的那些,让孟先觉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程未晚想回家。
而孟先觉想帮助他回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掉玄微这个重生者。
所以孟先觉最近做的这些事,都是有目的地在吸引玄微来到绝情崖。
程未晚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个笑有些发凉,嘴角的弧度也不似平常。
乌重诧异地瞥他一眼。
程未晚快要忍不住自己心头的火气了,他忍下喉中的血腥味。
这种时候,他也不想管半命符该如何以正确的方法解开,他现在就想以暴力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半命符。
灵力瞬间爆发,程未晚没有耐心,只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灵气都运转起来,然后集中到后颈那里,以一种无可比拟的强度将自己后颈的那个咒诀,冲击开来。
随后,一种巨石压来的窒息感直接将他淹没。
程未晚摇晃一瞬,指甲抠进了窗棂,才勉强稳住身体。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
就像是有一根尖锥,时刻都在戳着额头,恨不得将他的脑浆,他的头骨都顶出来。
很痛。
他想象不到,这段日子,孟先觉是如何顶着这种剧痛,照常生活。
很痛,痛得他只想现在就去死掉。
但不可以。
程未晚在乌重诧异的注视下,极力稳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迈出这个空间。
他待不下去了。
他现在就要,把话全和孟先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