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就听见,他还能拿我怎么办啊,谁让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他没找着我呢……”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位男性低沉的两声咳嗽,带着笑的,桑野不着调的口吻不动声色地变了变,“何况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呢么?”
苏青嗤嗤地笑:“被我叔发现了吧?”
桑野清清嗓子:“行啦,不和你闹了,说正经事。”
桑野:“你转学的时候在这边填的家长的联系方式是个空号?能耐啊!”
苏青也不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进苏河一中的头一天我就托了朋友在学校里有什么事照看你一下,你可好嘛,上个暑期班,上三天的课,睡三天的觉,请五天的假,现在是放弃抵抗,直接逃课了?之前我都不知道,刚刚你班主任联系到我这里来了。”
苏青抿了下嘴:“这个什么暑期班没意思。”
桑野给他气笑了:“那你说什么有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苏青靠在椅背里,说话声顿了顿,今天他碰见的那个陈同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他没说。
放学时候西晒亮成金红色,鼻尖上的汗都被阳光涂成了金色的。
门神像被拍得嗙嗙响,陈同拎着菜勺喊了声:“来了!”
一开门,小个子锅盖头第一个钻进来,往铁皮风扇前边一站:“哎呀鬼天气,热死爸爸了!”
陈同往厨房去继续炒菜,后头高个子男生也走进院子里,在压水井那块儿抽了点水。
锅盖从风扇前头跑过去,吱哇乱叫:“金毛你看这热的,第一泵水都是烫的!”
男生脱了鞋在透凉的井水底下冲脚,又接了两盆水脱掉上衣,把前胸后背都擦了一遍。
锅盖喊:“同哥!我上次放这的衣服还有吗?”
陈同隔着个小院子和他对喊:“衣柜右边!”
锅盖翻了两回没找见:“右边哪有?”
他推了推身边高大的男生:“哎,金毛,你找到衣服了吗?”
外号叫金毛的男同学并没有一头金毛,板寸黑发话挺少,抖抖手里的t恤:“找到了。”
“那我先穿你的,”锅盖也不避讳,直得像个基佬,“我只找到了我的裤衩。”
金毛把手里的上衣扔给他,自己又拿过了一件。
两个人趿着拖鞋穿着运动款的五分裤,罩了件t恤就拉倒。
锅盖摸到厨房里来,从案板上顺走一块白萝卜,生的就这么咬了一口:“同哥要帮忙不?”
陈同颠勺呢,一边叫他做事:“把青菜洗了。”
锅盖屁颠屁颠跑到门口喊:“金毛!洗菜!”一边靠着墙抖着腿对陈同说:“这萝卜挺甜。”
陈同白了他一眼:“就你空手等吃。”
锅盖嘿嘿笑了两声,陈同没好气地安排他:“那你去切肉。”
锅盖小脸一垮,又叫金毛:“金毛!切肉!”
金毛把水盆踢给他:“你洗菜。”
锅盖叼着白萝卜块儿:“行叭。”
洗完菜他又闲了,又薅了一块萝卜,翘着小拇指边啃边说:“哎呀,同哥你不去参加暑期班真的太明智了,我都要被折磨死了。”
陈同把菜添出来,没工夫听他抱怨:“添饭。”
锅盖叼着萝卜看向金毛还没喊出口,金毛拿了三个碗:“行,我知道了,我添饭。”
锅盖笑嘻嘻帮陈同去端菜,一边继续啰嗦:“哎呀,暑期班烦死人了,天天都做竞赛题,我又做不来!太折磨人了!”
“先晓得我也不报什么竞赛向夏令营,报个鬼啊,之前说报竞赛班就不用参加暑期班,谁知道后来你和宋美丽打什么全班平均分上120就不上暑期班的赌,现在没报竞赛班的不用上暑期班,报了竞赛班的反而要跟着一班上暑期班。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搞我。”
锅盖把菜一放,坐在桌边开始撒泼:“我好命苦啊——”
金毛端了饭来搁在他面前:“吃饭。”
锅盖抹抹不存在的眼泪爬起来狼吞虎咽,吃完晚饭自觉去洗碗:“话说你不在我身边我都没地方和人讲八卦。”
陈同把案板刷了,一边竖起耳朵:“你又听了什么八卦?”
“啧啧,”锅盖吧唧一下嘴,神神秘秘地说,“五班转来了一个关系户,好像是校长的什么亲戚,空降选拔班。”
陈同把案板挂起来顺手擦了下桌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人家关系户多好,上课睡觉,考试请假,最近好像就直接不来了,居然都没有老师说他,你说这可气不气人!”
锅盖把洗碗布一摔,又在陈同的眼神里怂唧唧地捡回来,搓了搓晾起来。
锅盖:“我也想当关系户!”
金毛扫完了院子,这会儿背着书包站在厨房门口:“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走了?”
锅盖苦了脸,背上自己沉重的小书包冲陈同挥手:“同哥,我们回家去了啊!”
陈同把他们送到门口:“滚吧。”
金毛朝陈同挥手:“同哥明天见。”
锅盖抹了眼泪鼻涕:“我等着开学了你来拯救我啊!”
陈同踹他一脚笑骂说:“快滚。”
中午吃得太晚,晚饭苏青也不想好好吃了,准备再晚一点吃宵夜。
他那位野舅舅之前在电话里问他:“你户口转到你表叔名下来了你知道吗?”
苏青:“……知道。”
桑野嗤笑了声:“不管是你的那个苏家还是你表叔的那个林家,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做事也绝。你学籍也一块过来了,高考也要在苏河考,回不了北京。”
苏青:“嗯。”
“国内升学考试就这个鬼样,这边压力比北京要大挺多,你不能仗着以前有几分成绩就……”
“婶婶。”苏青打断桑野的话。
桑野还在享受演绎苦口婆心的家长角色呢,被打断了也不恼:“嗯?怎么了?”
苏青叹了口气:“我没说不好好上课。”
桑野:“那你逃课?”
“他们班进度太慢,听着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