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后来在边旭脑子里转了无数天,就连夜里闭上眼都是莫宁跑走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语气重了,时常感到后悔,可是他该说什么?边旭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厌恶别人对她的议论,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眼光。
听到几米外男生形容她的话,边旭心中升起一股不明戾气,可分明都没有讲过几句话,他以什么立场对她做出不合理要求?
他的人生应当是尽在掌控的,不应该出现这个意外。尽管他为了此时的想法后悔了许多年。
边旭近乎强迫性的将莫宁这个名字挤出脑海,他们恢复了形同陌路的日子,他又变回那个耳机戴整天,眼里没有别人的懒散少年。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缩在昏暗的阴影下,平时不出现,只需一滴水或者一抹阳光,就能瞬间蓬勃,挤满每一个角落。
莫宁之于边旭,就是那个埋了种生了根的不可言说。
期末前学校举办了文化节,一中的文化节放眼全省都是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以班级为单位上报节目,层层筛选,届时在文化节闭幕典礼上展示。
隔壁几个班争先恐后搞大事,一班却迟迟没有动静,班主任雷打不动监早读,越临近期末越严肃,耳提面命在后面催着学生们学习,关于节目的事儿则一点儿口风都没漏。
周五班会时班长提了几句,班主任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只说一班已经有节目上报了,让大家专心复习。
沉闷的日子过得还算快,很快到了文化节闭幕典礼,全校师生齐聚礼堂,能容纳三千多人的场地坐无缺席,除一中本校师生外,还有荣誉校友以及其他来交流的友校师生。
边旭从小喜静,最不耐烦这种人多的场合,找了个角落坐,搭在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的指尖已经足够显露出本人的烦躁。
冗长的开场白和领导致辞令人昏昏欲睡,边旭心不在焉,转着手机把玩,思绪早已飞到这个世界上最远的地方去,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全场安静下来,鸦雀无声,灯光悉数灭掉,只留一盏追光静静打在舞台中央。
他听到身边路怀瑾低喊一声卧槽,随后手臂就被拉紧:“阿旭,快看!”
那时他不知道,这一眼就是一辈子,他见到了这辈子最耀眼的光芒。
莫宁静静坐在台上,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摆在舞台正中,她穿着纯白的礼服裙,长发从肩膀柔顺下滑,连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不再是平时那个把自己埋在书本中的小姑娘,她此刻是优雅的天鹅,是纯洁的天使,是上天遗落在凡间的瑰宝。
所有人为她屏息,她成为主宰光影的神女,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
这一幕在往后的很多年中都成为边旭不能解脱的梦,她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里,遥遥看着他,抑或是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东西,那双漂亮眼睛里的眼神是他无比熟悉的,与他如出一辙的冷漠。
边旭彻悟,终于明白盘踞在心里挥之不去的烦躁缘何而起,终于明白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命运弄人不打折扣,他还是晚了一步。
文化节过后,莫宁再也没有出现在一中校园,教师后排的单人课桌落了灰无人清理,她就像一簇烟花,短暂盛放,眨眼消失不见。
那个暑假,边旭用尽所有人脉关系,没能找到关于莫宁去向的丝毫线索。
最初的两年,他没有放弃,陆陆续续打听她的消息,再后来他发觉人生兴许就是如此,有些人的运气只有这么多,只够换来一段短暂的相遇。
此后他没有再遇到这样一个令他情绪起伏的人,一年两年,四年五年,峰回路转,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的视线里。
数年未见,边旭竟然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她。莫宁还是同以前一样低调,只不过如今身上的光芒再也无法掩盖,她在边旭朋友的开业庆功会上演奏,只消一个背影,万物失色,他心甘情愿做她裙下臣。
莫宁没怎么变,她只是不认识他了,她不记得这个曾在中学时留给她不甚美好回忆的同班同学。
边旭想这样也好,他可以给她一个全新的美好的开始。
对于他这样钱权尽握的公子哥,想要调查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他很快知道她今年刚刚毕业,目前很缺钱。
边旭为她提供了一份工作,顺理成章将她留在身边,就这么不远不近接触着。他不着急,在她身上他有足够的耐心,他相信一切都会顺利,这次他会把她好看,不会再给她离开的机会。
来报道的第一天,莫宁很拘谨,边旭在楼上看着,看着经理带她去熟悉环境。她对别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即便掩藏的很好,他还是看出她的目光频频转向不远处的钢琴。
会所以前是没有钢琴的,只在偶尔招待宴会的情况下单请乐团演出,为了把莫宁留在身边,为她制造一份合适的喜欢的工作,边旭联系人日夜加急从欧洲的收藏家手里买来,今天凌晨三点才送达,他亲自选了摆放的位置。
莫宁当然不知道他为她做的这一切,她只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坐上去,轻轻拂过每一个琴键,手指微微用力,醇厚端正的琴声响起,简直像在做梦。
她当然看得出眼前这琴的身价,她感到幸运,感到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份意外的工作能为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就好像生活因为这份小小的改变忽然变得顺利起来,一切都从困境中脱开,前方光亮明朗,还有芬芳花香。
这份工作太好了,符合她心中所有幻想,像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