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领命,默默退下,就在他转身走出内室的一刹那,嘴角边竟浮起了一丝阴鸷的笑容。
片刻后,一袭红白袍衫翩然入室,只是他还尚未落脚,嬴政便以迅雷之势转身袭去,他一把扼住姚贾的脖子,将那抹烈焰浓妆直抵在墙,眼中怒火正喷薄而出。
“寡人命你使齐而已,谁借你的胆子去梅园小筑闹事?”嬴政低声叱问,手上力道却暗暗加重。
“咳……王上……王……”姚贾近乎被嬴政掐到窒息,他双手死死握着秦王的手,眼角边淌下一道清泪,默默看着他的王。
嬴政微一皱眉,默默闭了双眼,难掩失望神色,他缓缓松开了姚贾,慢慢转过身去:“你当真是不把他们师徒置于死地……不肯罢休吗?”
姚贾骤然受袭还未缓过神来,嬴政一松手,他便整个人直接栽到地上,左手舒缓着自己的心绪,然后强忍着将要坠下的泪,说着:“王上……微臣是六国唾弃之人,只因您当初许给微臣一记肯定的目光……臣便在心中暗暗起誓:此生此身只愿付与王上,以谢您那时的赏慕之恩。”
“可是……”姚贾默默看着嬴政,忽地直起了身子,“直到您遇见韩非!那个让微臣曾许以终身的目光……就不再只属于我了!再后来……您看缭子、看韩昕砚,都是报以那样的目光……”
“微臣岂能留着他们……来分走王上的赏慕!”姚贾已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可他一旦想起嬴政曾把付与自己的目光又投给他人,便再难控制眼中的泪。
嬴政听着身后之人的这番真情话,不由得仰天长叹,无奈地笑了笑;不几时,他缓缓转过身来,看见姚贾脸上泪痕纵横,竟无语自嘲着苦笑了一下。
嬴政慢慢蹲下身去,眼角也有些微红,他没有想到,姚贾动了杀心的原因……听起来竟如此单纯而可笑。
渐渐地,嬴政伸出右手,微微抬起了姚贾的下颌,然后心平气和地跟他讲着:“兵出函谷、剑扫六合,寡人心意已决,如今秦赵焦态,缭子或有妙法可解,寡人一定要用他、要重用他!”
说着,嬴政右手顺着姚贾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冷冷地说道:“但你所为,实令寡人心寒!即日起,披兰殿的事转交赵高接手,你就好好回府……反省己过吧!”
披兰殿,秦国王室秘设的特务机构,那些搬不上台面的对外手段皆源于此,譬如细作、暗杀、色/诱……这里的可怖远非常人可以想象得出;姚贾明为秦国上卿,暗中却是披兰殿的现任司殿。
赵高就是笃定了嬴政哪怕和姚贾疏远,也一定会重用缭子,所以才借韩昕砚中毒一事暗中套招,逼姚贾交出披兰殿司殿一职;毕竟,他断不可能坐视姚贾李斯势力坐大,而不给自己谋一条后路。
嬴政骤然起身,一脚将姚贾踹开:“滚!你给寡人滚!滚回府去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理解寡人剑扫六合之志、明白自己身为臣子该当如何……你再回来见寡人!滚,现在就滚……”
嬴政其实一直不恼火姚贾挟私报复韩昕砚和缭子,他恼的只是自己如此宠信倚重的臣子,竟在定鼎九州宏图未展之际,将私心摆在了大业之前!姚贾跟了自己那么久,居然被一己私情蒙住了双眼!
话音未落,嬴政便拂袖离去。
偌大的宫殿内室,唯剩姚贾一人,只见他伏在地上呜咽抽泣着,红白衣袍半掩在地,显得整个人格外凄凉、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