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众人紧急商定了打发项燕千里奔袭的办法,一切事宜准备停当后,王翦的中军大帐歌舞便悠然而起,缭子则带着韩昕砚,径直去往营外监听动静了。
夜色苍茫、晚风微凉,师徒二人取道迎向了项燕率部来袭的方向;他们就这样借着夜色掩护,相伴去往营帐后面的一片林中藏匿了起来。
“好在这次婞娘姐姐有先见之明,他们伶俜馆里的乐师也在秦军之中。”混小子倚在一棵树上,仰天长叹了口气,而后便将右手抚在自己的心口,重新理了理思绪,问了句,“不过,谁行军打仗会带琴啊?馆子里的乐师们随身带着埙、萧我倒是能理解,可您是从哪里找来了一张琴?徒儿分明记得您从咸阳出发,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啊。”
缭子看到韩昕砚皱着眉头直盯着自己,于是便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然后缓将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外围走了两步。
混小子连忙转身追上一步,紧接着便一把牵住了师父的手腕,有些心急地追问着面前这个看似从容的男人:“自从我遇见那个神神叨叨的寰宇之后,总觉得您的言行举止,也变得鬼鬼祟祟的,难不成……那张琴是您凭空变出来的吗?”
缭子盯着韩昕砚一笑,却没有急着开口回答爱徒的问话;下一刻,他便倏然抬起左手,一掌遮住了爱徒的双眼,然后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在混小子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韩昕砚一下子愣了:自家那个从来不讲小情趣的师父……刚刚竟然和自己玩这招儿?
缭子计谋得逞,便轻笑着转过身去,可他还没走出几步远,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脱身,而是默默停下了步子,任凭混小子就这样抱着自己。
总之,只要韩昕砚不再拉着他追问古琴的来历还有自己的身份,那便一切都随徒儿好了!
“嘘——”缭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突然变得警觉了起来。
韩昕砚微微侧耳,好像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轰”之声,于是乎,混小子便立即俯身贴地,仔细辨听着前方的动静到底是不是行军的步伐声。
“师父!”混小子确认之后,便倏然从地面跃身而起,他转身一把拉住缭子,“是马蹄声!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来推算,差不多就快到了。”
韩昕砚话音刚落,那阵渐行渐近的声响却突然间消失了,他不解地看着师父,眉心一沉,完全搞不懂项燕究竟想干什么。
“我军斥候已经探明他们千里奔袭的突击动态了,可楚军怎么……停在前面不走了?”韩昕砚原以为按照项燕的性格,他一定会不辞辛苦、长途奔袭,一举冲散秦军阵型,然后再分进合击,一一剿灭四处流散的秦军。
缭子略略沉思了片刻,便倏然勾唇一乐,他一把牵起爱徒就要返回王翦大帐;可他刚刚迈出一步,才发现身后的混小子竟仍然愣在原地没动弹。
缭子勾起手指,弹了下韩昕砚的脑门儿,“为师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秦军斥候能探听得知楚军千里奔袭的消息,他们又岂会连主帅营中歌舞升平那么大的动静都不知呢?”
“项燕现在停下进军步伐,是因为他在学你。”缭子说着,便将双臂抱在身前。
“学我?”韩昕砚听此不禁大吃一惊,他抬手指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看向了恩师。
“对,项燕在学你的‘攻心计’呢!”缭子满面带笑,扭过头去看着爱徒,还悠然自得、不紧不慢地向前迈了一步。
韩昕砚一把牵起了缭子的手,“师父!那我们快回去……”混小子话未说完,就被师父反手按住肩膀制止了。
缭子轻轻摇着头,“不急,他们本意就是想变换进攻节奏,让我们摸不透意图所在;王将军命人传令诸营吃喝游戏,乃是与楚军周旋的最好攻心术。”
韩昕砚微微蹙额,“师父的意思是……项燕部突然转换攻击节奏,他本以为王翦或许会采用其他招数来应对楚军战术的变化;但现在,反而是秦军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优势所在了?”
“对!我们都知道项燕千里夜袭而来,就是想要冲散秦军主力;无论他如何变化节奏和战术,只要我们始终抱成一团,项燕就拿我们没办法。”缭子说完,便转身拂袖,优哉游哉地朝着秦军大营折回去了。
“对呀!这不就是一根筷子易断、一把筷子难断的简单道理吗?”韩昕砚恍然大悟,便立即将左手握成了拳,一下砸进右手掌心感慨着。
等他反应过来,缭子却已经走出很远了;于是乎,混小子连忙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哎!师父!等等我啊!您怎么老这样啊?”……
天朗日晴,秦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