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丝丝缕缕的透过薄窗纱,寂静的房间里只剩尘埃在飘摇。
咸阳城门外一队轻骑排列,韩昕砚牵着缭子,师徒二人逆着微光,走到了马车旁,里头坐着的徐福,轻轻拨开帘子,三人目光一触即散,在各自的马车里安顿了下来。
韩昕砚一直低着头,而目光实则都在缭子身上,虽说缭子一直不大在意别人怎么盯着自己,但是现在置身于这样的狭小空间,还被自己的枕边人盯着,时间一长,他却感到似乎昕砚心中……还惦记着其他的事。
实在受不住了这混小子的目光,缭子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家徒弟,轻笑拉着他的手,牵到旁边坐下。而韩昕砚一言不语,目光中流露出了些许浮躁。
“我还没见你这么担忧过。”缭子冰冷的指尖托着韩昕砚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韩昕砚似乎被缭子呼出的热气烫到了,原本失神的目光变得滚烫,转头深深的吻向身侧那人,缭子却不躲不闪的迎合着他,一寸一寸的缱绻,韩昕砚不敢看缭子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完全被看透了,自己的这种行为哪里是保护者的模样。
马车缓缓地驱使,轻骑慢慢地行进。
“唔。”韩昕砚一个没留神,磕到了缭子的下巴,吃痛捂着下半张脸,扭头到一旁。缭子也疼的皱了皱眉,但又忍俊不禁的看着精神气终于回来了的韩昕砚。
“我知道你还在想国尉府闹妖的事儿,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路上时间还长,要不要倚我怀里睡会儿?”缭子微笑的看着韩昕砚,双手微微张开。
韩昕砚还没见过这样主动示好的师父,突然有些不适应,先是一愣然后说道:“大可不必,不必,我……我年轻,精神足着呢。”
扯着哈哈的韩昕砚悄悄瞥向缭子,缭子则一脸不为所动,仍然是脸上轻轻带笑,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听见,维持着要“抱抱”的动作。
“得得得,我只是闭目养神,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要叫醒我啊,”韩昕砚不耐烦的按下缭子的手臂,嘴上嘟嘟囔囔的,手脚却意外麻利,搂着缭子的腰,靠在他肩上,“我头挺沉的,毕竟装了一脑袋安国定邦的大主意,把你……压麻了,就不好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韩昕砚平稳的鼻息有节律地吹过缭子的脖颈。
缭子也不知怎么,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但又怕笑出声打扰了这特会接话茬的混小子,只好紧抿着嘴唇。昨夜这小子的担忧他是“感同身受”的,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那晚,韩昕砚像跟条坚不可摧的麻绳一样,搂的缭子动弹不得,好像恨不能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现在呢?韩昕砚倒好,睡相不安生,好歹能睡一会儿,缭子倒是很憋屈,被他有意无意撩的嘴唇干渴,也只好闭目养神。
赶向东海之滨的荒谬路程就这样开始了,几天下来倒也没什么大事,师徒俩可劲儿在专属马车里腻乎着,生活还能算得上有滋有味。半月余,一行人便到了齐秦战场的前线。
抵达军营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夕阳的红烈洋洋洒洒的铺在了天边,硝烟四散的战场上无故升起肃杀之意。缭子和将军互相嘘寒问暖一通,又给韩昕砚介绍一番便是对接好了。之后安排好住处,大伙儿烤起火吃一顿大餐,巡视一番驻军营地,最后开完一通长达三炷香的军事会议,就算是接风洗尘了。
韩昕砚与缭子二人和将军嘱咐了几句,便朝着帐子的反方向走着,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次观视地形的绝妙契机。
韩昕砚早在狭小闭塞的马车里待得烦闷死了,继而现在一到这宽阔萧瑟的土地上,便像是撤了缰绳的马儿,拉着缭子迫不可耐的走在了军营四周,但又碍于身份,只得时而撒野般跑着,遇到士兵又镇定自若的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假模假式地感叹一句:“这齐地的风还挺爽烈哈。”
缭子被他逗得藏不住笑意,两人倒不是像来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更像是公费出门渡蜜月。夜晚的凉风吹拂在二人的脸上,韩昕砚得了缭子香肩的那天他就想明白了,不论之后会有怎样的危险,他问过自己,会一直护着师父吗?会一直陪着他吗?
嘿,废话。韩昕砚想通这一点,就迷迷糊糊的在缭子的气味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事后他告诉了缭子这件事,缭子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混小子,脱口而出:“你这算是想明白了,还是已经把自己绕进去了呢?”
韩昕砚还没答话,就随意朝一个方向甩了枚石子,结果好巧不巧,正好打中一只甲壳虫,倒霉的甲壳虫擦着缭子肩膀掉在地上,蹬着腿儿。
混小子跑到缭子身边,不禁一笑,“我去,这也能中?”
倏地,师徒二人脚步一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的紧绷了起来。
有人在靠近?
两人忽地一对眼神,默契地朝同一个方向赶去,风倏然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而脚尖点地的声音却听不见一丝一毫。缭子在一座小丘的背坡停了下来,小丘四周寥寥无几的几处灌木丛,被这突如其来的劲风带的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