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林清栩,是一场意外的偶然。
……
陆其深从小生的白净,再加上一身柔弱的书卷气,每回出门上街,总被人认成肚子里有点墨水,奈何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的穷书生。
陆其深穷确实穷的叮当响,上街买个包子只能便宜的挑素包子买,但要说他是迂腐满脑被功名整迷糊的傻书生?
那就缪言了。
他是书生不假,却是个写书的书生,更深一步地,他是偏爱写各种狗血话本故事的书生!
那天他上街晃悠,找准了经常光顾的那家包子铺,摸腰包掏铜板问店老板要了两个素包子。
包子铺的老板是一对憨厚的中年胖夫妻,见到白白净净的陆其深又可怜巴巴的买素包子,他们立马给他挑了两个最巨的素馅的大包子,一边亲切的和他唠两句家常,一边手脚麻利的把滚烫的包子装在纸袋里。
陆其深买包子可是专挑人的。
像他这样的皮相,他不惹人,粗莽大汉见着都想暴揍……所以,他从来不敢去街角那个猪肉铺去割猪肉。
每回路过,瞧着那大汉冷眼看他梆梆梆剁骨头的模样,陆其深都心惊肉跳的。
唯恐大汉心情不好,下一刀就能剁到他可怜的瘦弱肩膀上。
而类似面前的和蔼大叔大妈这类,则是他买东西的最好去处。
夫妻俩学问不多,性格朴实忠厚,见着满腹书卷气的小伙,他们心中总归有些艳羡和偏爱之意,因了这份心思,随手给他挑个大包子自然不在话下。
陆其深看着胖大叔给他包好两个大包子,他喜滋滋的伸手递铜板。
然而,铜板刚递到大叔手上,属于他的俩大包子还没接到,他的衣服突然被人从后面硬拽了过去。
随后,“碰”的一声巨响,陆其深自认为占尽不少好处的小白脸,被人打毁了……
“啊,打人了,打人了!”尖细的嗓音叫嚷起来。
陆其深摸了一把自己感觉要被砸塌陷的鼻子,抹出一管血。
他眼前一黑,张口想嚎:杀人啦!!!
打人算个鸟,杀人才能把事情闹大好不好?!
只可惜,不需要他卖力干嚎,某英雄一记重拳,利落把刚才的莽汉干翻了。
陆其深作为受害者像只瘦弱的鸡仔般,缩着肩膀抹着鼻血站在人群中央,他半仰脑袋看,英雄捏着拳头还欲继续砸的模样,心潮澎湃的想给他大声鼓个掌。
奈何,英雄的下、下一脚似乎有点狠呐。
嗨,果然有魄力!
陆其深在心中给英雄树了竖了扇小锦旗,再看嗷嗷叫唤的贼难听的某莽汉,傲娇地冷哼一声。
哼,就是要干死你!
……
陆其深自认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青年。
为了报答英雄的抱负之恩,他在官府里甩开了脸,完美扮演了一回柔软无辜被恶霸欺凌的穷书生形象,成功将那莽汉贼眉鼠眼没人性的丑恶面发扬到最大化。
一场戏演完,陆其深精神抖擞。
只是,他看着旁边姑娘对着自己满含深意的笑容,小心脏颤了颤。
虽然他知道自己长的白净面善,能让人颇生好感,但姑娘你这么刻意瞧着人家,可是会让他想入非非的哟。
咳咳,好吧,他知晓她眼底狡黠的光芒,根本对他没半点企图心……况且人家亲亲相公站在身边,陆其深没有、更半点不敢生出撬人墙角的坏心思!
出了官府,陆其深重新撸出自己一贯文弱书生的形象,文绉绉的和几人道别。
陆其深一贯认为自己的感知力超群,见识虽不够广,但看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准。
之前朝着他笑的颇有深意的姑娘听到他的书庄,眼神闪了闪,陆其深瞬间捕捉到她眼中的雀跃尝试,不由地,他对这位已嫁入苏家的林姓姑娘生出了好感。
说到镇子的首富苏家,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叟,下到五六岁知事的小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陆其深小时候,也曾在大年初一当天,由他爹娘一大清早带到镇子上赶场苏家的热闹。
乡下人本就迷信,相信蹭蹭有福之人的喜气,总能转运,殊不知这种东西不过是迷惑自己罢了。
就陆其深那一对背运爹娘,他们年轻时候拼死拼活在地里种田,每年只能看老天的脸色过活。
贼老天心平气和,一年风调雨水,陆爹陆娘就能得个好收成,过个舒心的好年。
贼老太气焰嚣张,火气太旺,那么这一年陆家就玩完了,过年别说新衣服,大冷天的他们只能摸摸索索地跑到别家偷地薯吃。
老天开眼,好不容易老人有几年舒坦日子过了吧,比萝卜头高点的陆其深被他们急哄哄的送到村里的教书先生那,每月定时定点给教书老头交束脩。
陆其深从泥土地里摸爬滚打长大,表面上和一堆傻乎乎的泥娃娃没什么分别,心里却是个有主见。
他对爹娘每月把扣扣索索省下来的钱给那个顽固的老头的做法,深表不赞同,于是,在一个月的短暂学习生涯结束后,他公然和顽固老头干了一架。
末了,还怕自己爹娘不死心,才丁点大的陆其深把老头一直嚷嚷着多珍贵的圣贤书解气的踩了七八脚。
老头吹胡子瞪眼,被他气了个仰倒。
陆其深跑出老头的学堂,嘚瑟在外面疯玩了大半天,回到家,就糟了陆爹一顿皮鞭肉。
陆其深的记忆里,那是他爹打他最狠的一次,狠到他清晰记得他爹把皮鞭都抽断了,居然还拎着脱毛的那一端,不停的抽他……
去上学的事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就这么不了了之,隔天,肿着屁股的他被陆爹拽去了学堂。
顽固老头还在吹胡子瞪眼,迂腐的念叨孺子不可教也,陆其深心生不屑,可一想到家里那两皆脱毛的皮鞭,他识时务的什么不屑都不敢有了。
陆爹谦卑的好话说尽,又让陆其深“恭恭敬敬”的和老头道歉,老头总算有点爱心,勉勉强强放过了他。
之后,就是他在学堂将他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全献给了臭脾气老头,老头虽然说脾气臭又顽固,相处的时间久了,陆其深倒有那么几分习惯。
逢年过节他都会去看看他,拎块猪肉羊,陪着他个孤寡老头过一夜。
只可惜,陆其深总是没两句话就把老头气到欲摔酒杯……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玻璃心,唉,真是没的救了。
***
陆其深在选择开书庄以买书写书为生前,曾考过一次功名。
他对得功名没什么感觉,当官无非就是多点俸禄,多沾点普通百姓仰慕的目光,陆其深一向看的开,这点利头他没那么在意。
可他不在意,他爹他娘在意啊!
陆爹陆娘种了一辈子田地,目的就是想人儿子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而这种念头,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随大流的念想。
官场不像普通百姓看上去的的光鲜亮丽,尔虞我诈的纠葛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恶,那些隐藏的黑暗,才是真实。
陆其深不算是眼里融不得沙的人,可官场却是真不适合他。
因着没有后台,没有暗中向考官献礼,陆其深在秋闱的乡试里便被人顶了名,刷了下去。
打听到内情,陆爹陆娘气到癫狂,可他们还能做什么,告官?
镇子上县令确实有意想管,但折子递上去,还没能到正经的人手中,信就被驳了回来。附带的,还有一文警告。
陆其深后来想想,这事不如算了。
如若官场真的如此黑吃黑,有真性情者只能被欺压在最底层,他何故还要入这洪炉?便是顶层有名士,陆其深依照对自己的认知,他并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回了乡,和教了他好几年的顽固老头吃了顿晚饭,又安抚好陆爹陆娘,带着手头不过的盘缠去了镇子。
陆其深表面柔弱,真实性情却糙的很,照后来熟悉的林清栩的话,他就是抗压力极强,脸皮死厚死厚的。
他去了镇子,先后做过柜台小厮,酒楼跑腿的,茶馆说书先生,抄书客等。
只可惜,每项不超过半月,他都主动辞退。
不是他心气高或性子浮,陆其深实在觉得那些工作没有意义,依他的能力,永远也不可能在那些活计里找到自己的价值……
就像他七岁那年,被某个修仙者判定出杂灵根一样。
他是最低劣的三灵根,能踏入修仙界的门槛,可进去了,无非只能做个他人颐指气使的扫地门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