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半夜才入眠,他做了一个梦,梦境诡异。
周窈穿着那件紧身的黑色坎肩,漂亮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纤长脖颈上缠绕着黑色颈环。
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她冲着自己轻轻笑起来,魅声如刃,像是割在他的神经上。
即使在黑暗中,也奇异般能看得见那被衣裳包裹下的曲线,是他曾有幸见过的曼妙。
周窈下巴微微扬了扬,又冲他笑。
艳丽的、陌生的、冰冷的。
程野马上就知道这是虚妄的梦境,因为周窈对他笑过很多次,但从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神情。
他被那目光刺痛,可仍旧忍不住靠近。
周窈周围长满了疯狂肆虐的藤蔓,尖锐的刺朝向他。
他忍不住开口,喊她夭夭。
她漫不经心看他:“想抱我吗?”
程野点头。
只听她轻笑了一下:“那你得用刀,除掉这些荆棘。”
程野反问:“不用刀,用我的手呢?”
周窈马上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黑暗里。
四下寂静里,他听见她说:“如果那样,我就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你。”
程野倏而微微眯起眼。
只听她道:“不敢吗?”
于是程野走过去,尖锐的刺刺进他皮肤,扎进血管和内脏,新鲜的血液马上涌出来。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把女人拥入怀中。
他低头咬在她锁骨上,白皙的皮肤留下一连串印记。
她仍旧看着他笑,眸光里含了嘲笑。
程野不喜欢那个表情,于是发狠咬的她皱眉,他的手停留在她的颈环上,继而用力收紧环扣。
他想,如果她还想着离开,那就把她关在自己身边好了。
绑上绳索关进笼子。
任由她挣扎。
可她会哭,
她会失望。
程野猛地松了手,周身疼痛感一瞬间袭来,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出租屋里。
他很少在这儿留宿,地上落了灰,床铺也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
没有血,也没有周窈。
他突然想起周窈那句话来,她厉声质问他知道什么是家吗。
他不知道。
有一次放学回家,他看见程小楼带了个男人回去,问了一句那是我爸爸吗。
程小楼说不是,她说他没有爸爸。
程野疑惑,反问说那你为什么带这个人回家。
她说这不是家,
程小楼说:“程野,你不需要家。”
是的,
他不需要家,也不需要父亲和母亲。
上次在南川,周窈说的话他其实不太理解,血缘那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好珍惜的。
他只是看不得她流眼泪,他会心疼。
可是周窈说想和他认认真真过下去,那是第一次,他突然想给周窈一个家。
一个她期待的家。
可是总不能再这么逼她,
那就让她自己做选择好了。
—
程野今天也不在酒吧,周窈没给他发消息,甚至没问裴朗他是不是请假了。程野也没联系她。
只是他仍旧在吧台放了一盒炒饭让裴朗代为转交,周窈没打开,心情有些微妙。
感觉好像两个人之间隔了一道墙,谁也不愿意推开,各怀鬼胎。
周窈唱完歌,接到了罗晓天的电话,那头声音咋咋呼呼的:“我车停在酒吧街门口呢,你快过来。”
周窈疑惑,问道:“什么事儿?”
“哎呀你过来就知道了。”
罗晓天“嘟”一下子挂了电话,周窈拎着包往外走,快到才发现自己忘拿了炒饭。
她想着等会儿再回去拿,刚打开车门,猛地一怔。
钟靖。
他似乎没变多少,熟悉的一身黑,还是沉默寡言,眼神都冷冰冰的。
周窈对上他视线,又匆匆移开。
这是唯一一个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的人,总觉得看到现在的他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骄傲、光鲜、不屈世俗。
和现在被时间压弯的脊背对比之下,难堪至极。
她几乎下意识想转身逃走,却被罗晓天一把拉上车,提醒道:“赶紧关门,万一有钟靖粉丝呢。”
钟靖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幕前,哪有那么多粉丝。”
周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就压着心事的心情更显烦躁,她开口问罗晓天:“你怎么把他找来了?”
罗晓天双手抱头:“我对天发誓可不是我找的啊姑奶奶。”
半晌,只听钟靖开口,声音温和:“是我联系的罗晓天。”
周窈一怔。
又听他道:“我看见你们的演出视频了。”
周窈抬眼看向他。
“当年你退学之后,我一直在找你。只是……”
周窈打断他,皱眉:“你怎么还戴着这个?”
她看向钟靖脖子上挂着的南京锁,灰色锁链设计狂野,锁头上面标的字母r格外醒目。
钟靖一怔,轻笑:“钥匙丢了,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