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岭深处走去,大胡子步伐矫健,行路极快,孟姚只觉两侧景物都有些模糊了。
突然,闷头疾走的大胡子,一刹车,停顿下来。
孟姚被他放地上,尚觉两眼晕乎。
便见他取出黄符,手掐法诀,嘴里低声念着符咒,随即,便见那道困住红衣厉鬼的符,无火自燃。
正屏气凝神看着的孟姚,不由小小惊呼了下:“嬷嬷还在里面呢?!”
话音未落,便见一抹红影闪出。
红衣厉鬼从符中一脱困,本能驱使着她逃跑,转眼便飘出十来米,可转头一看,见孟姚还站在那可怕的人身侧,又红着眼珠子瑟瑟飘回来了。
大胡子见状,暗自点点头,这只鬼还挺自觉的!他夹在指间的那道符也就顺势收了回去。
红衣厉鬼踮着脚,围着孟姚直打转,她表情狰狞,一张嘴张张合合,也就吐出几个词,无非是‘跑、危险、离开……’
她似乎很忌惮大胡子,一直在催着孟姚赶紧离开。
孟姚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只极力安抚着:“嬷嬷,别怕,这位高人侠义心肠,且明理心善,不会伤害我们的。”
可红衣厉鬼是沟通不了的,她歪着头听孟姚说完,又开始围着她飘圈催人走。
没办法,孟姚只好问大胡子:“高人可是有事?”
若无事怕也不会将嬷嬷放出了。
大胡子点点头,看了眼红衣厉鬼,道:“需向她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孟姚皱眉。
只见大胡子食指中指并拢,虚空画符,孟姚看不懂的云篆符画点点悬浮在空中。
紧接着,便见大胡子轻轻一点,一抹微光没入了红衣厉鬼眉心,他道:“借她生前最后一点记忆。”
也不知大胡子怎么做到的,几个呼吸后,孟姚便见红衣厉鬼身上,浮现出点点荧光,凝结成一枚微弱光茧。
大胡子伸手一探,隔空取物般,光茧快速移动,接着便见他拿出面八卦镜,光茧缓缓沉入镜面。
可惜孟姚还是小矮个,也就过了大胡子及膝高,看不见铜镜中的景象,只看到镜面发出微微光亮,如水波般扩散溢出。
过了一会儿,微光消散,大胡子收起八卦镜,他抬眼看向红衣厉鬼,眼里倒是多了一分敬重,感慨一叹:“倒是个铮铮铁骨。”
孟姚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只是听这语气,想必嬷嬷最后遭遇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许是大胡子对红衣厉鬼印象好了些,这回将其收进去时待遇好了不少,那是一枚养魂的血玉。
“走吧!”大胡子将血玉收好,又蹲下身,摸了摸孟姚的小脑袋,一把将人抱起,手持罗盘继续赶路。
*
夜半深深,子时极阴。
山岭静悄悄。
孟姚安坐在大胡子有力的臂弯上,她盯着他掌中那只精密罗盘,看了好几眼。
只见铜制罗盘上,经纬标刻分明,内格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最中央的天池底,悬针飞旋,不时变幻角度。
根据罗盘指引,大胡子走走停停,不时调整方向,他们很快来到参天密林的边缘处。
孟姚拍了拍大胡子肩膀:“高人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孟姚指向看过去,大胡子大步走了过去,只见荒草丛中,仰面倒着一人。
确切点说,仰面倒着具干瘪的尸体,血肉似乎不翼而飞,只有一层皮堪堪挂在骨骼上。
眼眶深凹,嘴巴大张,两只手挣扎似的抓向空中,面部表情极为惊恐痛苦,仿佛死前遭受了严厉酷刑般。
大胡子随手捡了根树枝,拿着翻看了下这人,瞧着倒像是给厉鬼吸干了。
孟姚也认出来了,她咬牙切齿:“是匪徒之一。”
就是那个举着火把往树上照,差点发现她的络腮胡子,他腰间悬着的那把短刀,上面血渍干涸,她可是印象深刻。
自从发现络腮胡子后,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陆续发现了另三个死状凄惨的匪徒。
其中最后一个发现的,便是那提着大刀追砍她们的短褐大汉。
原本高壮的躯体,跪趴蜷缩成一团,干巴巴、空瘪瘪,瞧着,眼神空洞,四肢着地,双手扒在一处山坳边缘,似乎死前被什么东西拖拽至此。
匪徒四人团齐了,惟独孙媪尸首始终不见踪迹。
孟姚心头闷闷,她想尽快找到嬷嬷,使其入土为安,而不是任其躺在不知名地,风吹日晒,曝尸荒野。
恰在此时,大胡子掌中罗盘突然兴奋。
那悬浮磁针,仿佛装了马达般,疯转不停,不辨方向,紧接着,咔哒一声,鲜少有动静的内盘,也开始缓缓转动着。
停下步伐,站在山坳边缘,大胡子往下看了眼,黑不隆咚的,山风呼呼从底下吹上来。
他挑挑眉:“看来是到了。”
孟姚见他将罗盘往怀中一塞,眼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显然准备往底下一探,只是转头看向她时,又多出几分犹豫。
她赶紧道:“高人将我放此处便可,我保证乖乖的,不会乱跑的。”
小姑娘乖觉伶俐,除了方才哭那一回,一路皆是安安静静,坐在他臂弯间不多言不多事,大胡子对她的好感度又蹭蹭升上来了。
想着等他探明此处蹊跷,便好事做到底将人亲送回家吧!
“行,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大胡子将人放下,交待一句,便迫不及待往山坳谷底走去。
可没走几步,大胡子又倒回来了,他在孟姚身前蹲下,同她平视着,问:“你怕不怕?”
孟姚愣了下,摇摇头:“不怕!”
夜色下,小姑娘眸光明亮,眼神清澈,嗓音尚带着几分稚气,尽管她摇头说不怕,可大胡子仍旧不放心独留她在此处。
只是这底下还不知如何情形,带着小娃娃下去,万一遇上事儿,怕顾及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