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加上,当时咱们县就出了你母亲一个高考状元,热议中就少不了抨击。许多人给我讲,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那么远上大学,以后等我们老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回来给我们养老。”
“渐渐地这言论就传到了你阿公的耳朵里,他是上过大学的,自然听不得女子读书无用论,当下就要去找人理论。最后是你母亲拦下的,她当时脸上的稚嫩还未退去,说的话却是很老成。”
“她给我们说:爸妈,这嘴长在别人身上,悠悠众口始终是堵不住的。唯有一番作为,用实力来打他们的脸,才能将他们这蝼蚁般孤小的封建思想彻底封杀。”
“后来,正如她所言,你母亲在学业上有成,周围邻居那些嘲讽的话语也跟着消失了。”王宁讲到这里,带着岁月的眉宇间充满了时光柔情。
“眼看着你母亲大学就要毕业,想着她若要回来,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你阿公当时在研究院就职,身边同事家里不乏青年才俊。”
“只是,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你母亲大学毕业的确回来了,但是却还带了一个人。”王宁伸手轻轻抚上了正在揉自己肩膀的那只细白柔嫩的手背上。
钟斯羽的动作一顿,一个念头跑进脑海。
“那时她小腹已经可以隐约看出轮廓,加上又是夏季,一时间,当年的悠悠众口再次破了口子,纷纷喷出唾沫星子。”
钟斯羽恍惚间眼神有刹那的空白,果然她没猜错,母亲大学毕业那年怀上了她。
王宁的手背皮肤已经有些松弛,条条沟壑中皆是这么多年经历的沉淀。
“当时时代不比现在,女子未婚先孕是可耻的。知道你母亲怀孕时,我和你阿公也是气愤的。在我们看来,你母亲聪慧知性,断不会犯下这种令人耻笑的事情。”
钟斯羽揉捏他肩膀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王宁叹了口气:“当吃家里人都劝我,让我带着阿宁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你阿公气得足足有几天不同你母亲讲话。直到那晚,我记得很是清楚,你母亲跪下求我们,让她把你生下。待做完月子,她就会带你离开。”
“你阿公气得把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终于开口问了句,孩子父亲是谁,但是无论如何你阿公怎么发火,你母亲也不说你父亲是谁。”
“终归,那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自己的孩子,还是心疼的。”
“我们都了解你母亲的脾性,如果真的不让她生下孩子,只怕她会孤身一人离开,独自生下。”
“最终,你出生了。”
“我看得出来,当年你阿公抱着小小的你时,还是开心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说起这陈年往事也是让人心情深沉。”王宁语气中带着一丝的背伤。
“你的出生,紧跟着就是街坊四邻对你母亲的指指点点。正如你母亲所言,她坐完月子就带着还在襁褓中的你离开了。一走就是十五年,直到你上高中回来。”
“其实我晓得你母亲的。她是怕连累我们。你阿公一辈子清正廉明为人正直,但是偏偏唯一的一个女儿却做出了在当时令人耻笑的事情,这无疑是打你阿公的脸。所以她才会离开,离开了,就没人会戳你阿公的脊梁骨了。”
王宁眼睛已经红了,声音带着沧桑。
“当初她离开前我给她背包里塞的钱却在第二天抽屉里找到了。”
“茜茜,你母亲很不容易。一个女人刚做完月子,身体恢复不如以前,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这在社会上可该怎么生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