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姿容却格外出众,便是容貌才名在外的那些姑娘都没有她这等颜色。奇怪的是明明是个下人却透着股疏星落月的气度。
只那双眸子浸过水一般,有种与她这人不甚相符的妖媚,叫面前的红芍一衬,更添几分红粉艳色。
“叫她上来。”江临神色平淡,脸上没有在外头玩乐时那种风雅的笑意,嘱咐了一句,返身往回。
齐憾捏紧了拳,看着小厮下来,这才松了肩头,手放开,掌心有着微微的潮意。
小厮没有接齐憾递过来的棋子,低头道:“姑娘亲自去还吧,少爷在上面等着呢。”
齐憾依言往上,一直走进亭子里头。
江临坐在临江那侧的栏杆踏板上,看着齐憾走近朝着他行礼。
“你是梧桐院的?”
“是,奴婢阿憾,刚进府不久,在梧桐院外院当值。”齐憾垂着头规规矩矩回答。
“阿憾……”他的声音低沉,念着这两个字竟有一丝缠绵之意。齐憾听着自己的名字自他舌尖吐出,居然觉着有几分好听。
江临看着她呆呆站着,身子便向后一靠,轻笑,“这盆花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齐憾琢磨着他的意思,慢吞吞把盆放下,“谢少爷体恤。”
江临没再出声,这样的偶遇每月都要演上一出,他静默着好似在等着什么。然而齐憾只是站在下首,没有动,垂着眸子。
半晌,她掀了掀眼帘,发现江临也在瞧着她。
他闲散地倚在栏杆上,不说话时双唇自成一线,总有种孤傲的味道。
面目清隽俊朗,几乎快要和身后的碧波泛滥的湖面融作了一幅出尘绝轮的画作。
要不怎么都说,这江家公子是钟天地之灵秀的人物呢,也怪不得那些丫鬟前赴后继源源不绝了。
“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江临点了点石桌示意她把棋子放下,心中难免生出好奇,闲闲问道。
齐憾上前将黑子放入棋盒,石桌上头那封帖子便映入眼帘。接风洗尘的酒宴帖子……秦睿成,齐憾视线一顿又立刻飞快得将这名字默念一遍,不动声色收回手。
“少爷想听什么?”齐憾歪了歪头,不解一般问道。
江临笑了一声,几乎要觉得这丫鬟傻得可爱,“适才的灵巧劲都哪去了?”巴结人都不会,净站在那充木头桩子。
江临瞧着她,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长得这么顺眼的木桩子,一双眸子好似会说话,半垂着眼帘看过来,不由得让人呼吸一窒,一切尽在不言中。
“识字吗?”江临顿了一顿,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齐憾这头还来不及开口,手上就被精准得甩上一本册子。
“念吧,今儿就听这个。”
齐憾反应过来了,看着手中的书,是个话本子。
她抚了抚封面的几个大字,有些发笑,心想,这位爷约摸不是个追赶潮流的人,这都什么年代的话本子了,还是她曾经玩剩下的。纸面有道卷拢的折痕,想是刚从袖子里掏出来的,还留有余温。
齐憾也不多话,指尖移动将书翻开一页,捡了一段念了起来。
少女一字一句往下,忽而一停,半首词句紧跟着出口——帘卷青楼,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
“……”江临正拨动棋盒中的棋子,指尖一顿,脸上闪过讶异。
她声音清冽却因所念的内容染上尘色,带着一丝别样的柔靡,这正是文中夹的一首艳词。
怎么念出这样一首词?江临蹙了眉刚想叫停,却听到那声音一顿自己就停住了。
他一抬头,看到齐憾也在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可微微发红的脸颊与尴尬又带着点控诉的眼神已然泄露了她的心思,怕是觉得是他故意让自己念这种艳词。
江临轻笑,适才的怀疑消失无踪,这书是颜若卿昨日塞给他的,非要让他看看自己珍藏的话本,倒没想到内容靡靡。想来她一个小姑娘也不会看过这些,也难怪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江临也没有解释什么,嘴角却勾起来,声音上扬,里头带着笑意,“嗯,念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