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战场厮杀生死难免,这又算得了什么仇恨?
如果这种事也要算作仇恨,那么只要是吃武夫这碗饭的,就只能没完没了的杀仇人或是等仇人来杀,天下哪还有太平可言?
当日大隋扫荡天下,杀的人可曾少了?
那些人的子弟后辈,照样在大隋为官,也没看哪个为了这种事谋反。
他们如何看待徐乐是他们的事,孤只要这员虎将为我大魏所用,这就是大局!”
柴孝和心思敏捷,马上猜到李密心思。
他之所以想要收服徐乐,也是因为眼下军中的实际情况。
瓦岗兵马虽多,但是主力上依旧是以瓦岗旧部绿林军为主,麾下能杀善战的上将,更是瓦岗出身,李密的心腹并不多。
有限的几个人,也很难和瓦岗军将颉颃。
因此徐乐越是被瓦岗敌视李密越是满意,这个人在瓦岗军将眼里落不了好,就只能亲近李密,把这么一头猛虎变成自己的家犬,对李密而言自然是最为理想的结果。
只不过事情哪会那么容易?
李建成很可能恨徐乐,但他不是蠢材,没必要让这件事跟自己扯上关系。
再说徐乐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窝囊人物,从徐乐所部行动来看,很可能就是和李建成闹翻后孤军独走,自行来到洛阳参战。
武人的脾气本来就大,何况这些勇猛绝伦的虎将,脾气就更是格外火爆。
瓦岗那帮人的风采自己也不是没见识过,徐乐想来只会更差。
真以为胡乱给他什么军令都会执行?
到时候大不了一拍两散,也不可能真的带部下去送死。
“寻常的军令徐乐自然不会接受,但如果言之有理他也不会拒绝,别忘了,他是将门子弟可不是咱们军中那帮响马。
轻重他是懂得。”
李密冷笑一声:“李家现在日子过得太安逸,咱们得去放些野火,让李家人忙碌起来。
到那个时候,他们自然就要催徐乐速战速决解洛阳战事,再到其他地方征战。
除非真的铁了心造反,否则这种命令谁也没法拒绝,他又有什么借口推拒?”
柴孝和愣了一下,过了一阵,他才如梦方醒,试探问道:“主公的意思是现在就动我们那记暗手?
是不是为时过早?”
“李家六万大军已经到了潼关,是时候了!”
李密哼了一声:“李渊声势如日中天,咱们那位伴当土财主出身胆量有限,若是被李家的兵威吓住,这笔买卖便做不成了。
你亲自走一遭,为他出出主意。
孤在长安等你!”
原来如此?
主公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柴孝和心思如电,已经明白李密这番安排的用意。
虽说这支内军乃是李密心腹,但是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到自己,难免引发祸端。
再者就是李密想要招降徐乐,自己就是绊脚石。
毕竟翟让宗族之死乃是自己所为,又硬栽到徐乐头上。
两军敌对自然好说,如果日后成为袍泽,这件事难免露馅。
李密就是担心自己因为这份心思破坏他招降徐乐的布置,抢先一步把自己给安排出去,也就没办法对他的计划加以干涉。
自家这位主公的心思确实缜密,只不过都用在了对付自己人身上。
一心出谋划策辅佐的主公,却是如此凉薄,柴孝和心里也未免生出几分凄楚。
除了凄凉之外,更多的则是畏惧。
瓦岗军的处境算不上太好,李密又彻底推翻了徐世勣的方略,自己另外拟定了战法。
随后的战事自然有无数的变数,更有不知多少凶险等在那里。
这时候驱逐谋主智囊,只会有两个原因,要么李密是个昏聩之辈,根本没想那么多,要么就是胸中已有方略,接下来的战事自己足以应付。
从李密的神情以及以往经历,想必是后者的可能远高于前者。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迅速拟定出一套方略,更有了足以完成的自信。
这位主公军略上的手段虽然不如徐世勣,却也算不得庸手。
这一刻的李密,在柴孝和眼中像极了已故的大业天子杨广。
天下从一个精明人落到另一个精明人手里到底是吉是凶,柴孝和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像他说不清楚自己此行结局又将如何一样。
虽说这个计划筹备有时,且被李密视为足以逆转自己和李唐实力对比的胜负手。
可是其中变数太多,亲自操作的凶险更大,自己刚刚坑死了翟让满门,可别马上就报应临头。
从军帐中走出来到外间,望着如墨夜色,听着鬼哭般的风声,素来不信鬼神的柴孝和只觉得寒毛倒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低声咒骂两句,随后便在几名亲随护卫下,快步向马厩走去。
事不宜迟,李密既然下了命令,此刻便要离开,一刻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