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沓折子，谢渺随手拿起一本翻阅,每一本,都是被认认真真的批阅过的。
眼前站低头站着的男子沉默寡言,但却是谢渺最得力的助手。
谢渺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的清的室内清晰可闻,在他抽.出第八份折子的时候,对着面前的男子豁然笑了。
“飞良,你做的很好。”谢渺语重心长的说。
朱飞良闻言笑着抬起头,目光看着书桌上的折子，并没有看向谢渺：“都是主子教的好。”
谢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拍着朱飞良的肩，笑道：“飞良,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朱飞良不语,头垂得更低。
谢渺曾救过他一家老小的命。彼时寒冬腊月,那年闹饥荒,很多人都因为没有饭吃而被饿死了,他跑去地主家里偷粮食,结果一时不察被地主抓去揍了一顿,还被送了官。
那时的谢渺还不是现在这样的位高权重。但是，也只有谢渺，在他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给他送了伤药,又给他家里送了吃食，他的家人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活了下来。
“飞良。”谢渺低声喊他。
朱飞良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谢渺，“主子有何吩咐？”
对于他的谨慎，谢渺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我是说，以后像批阅一些不重要的折子之类的事情，你能做的，就顺道做了吧，本督也好忙里偷个闲。”
朱飞良点头：“主子只管养好身体就是，这些事情交给属下就行了。”
谢渺谢渺瞥了一眼桌上摆放整齐的折子，折子上的字迹工工整整，每一件都处理得仅仅有条。
假以时日，就是没有了他，朱飞良也能在东厂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就是取代他的位置，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淡淡的透过云层照射.到地面上，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化开了一些。
谢渺的脚踏上地面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泥土松软，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的陷下去。
小允子在正厅门口站着，打着哈欠。
谢渺路过的时候故意咳了一声，小允子被吓醒，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谢渺，目光有些涣散。
“这么冷的天，你还睡得着？”谢渺拉长了声音，隐隐透着威胁感。
小允子煞时清醒过来，安安分分的垂下头，不敢多话。
“夫人吃饭了吗？”谢渺问。
“吃过了。”
“吃得多吗？”谢渺又问。
“没注意……”小允子挠了挠头，仰起头看着憨憨笑着：“督公怎么老问这种奴才不知道的问题？”
“你知道个什么？”谢渺笑着反问，脚下步子没有停下来，“我让你照顾夫人，就是看着她的饮食起居，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身后的小允子默默点了点头。
照自家督公这么说，干脆直接把人绑身上算了。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连房门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谢渺推开门，走了进去，环视了一下房间，没见着人。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姝儿？”
屋内还是沉默，没人应他。
他转身关上门，拉开了垂着的床幔。
床上的被子铺展的很平整，床下垫着厚厚的棉絮，软绵绵的，人一睡下去就陷了进去。
他伸手，试探性的去拉床上的棉被。
被角处露出几根葱白细嫩的指尖，被子被人掀开一点，一张小小的脸露了出来。
江姝轻轻地眨着眼睛，乌黑长发如瀑铺散在柔软的枕头上，衬得一张莹白的小脸愈发的白，像一块美玉一般，平素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圆，望着谢渺，有几分娇憨。
谢渺伸出手指勾起她几缕头发缠在指尖，“人在怎么不说话？”
江姝没说话，小脸被被子遮住一半，羞答答的盯着他瞧。
谢渺也没怎么在意，只是俯下.身用手背触了触她脸颊，柔声说道：“我去书房，晚上来陪你。”
乌睫上下扇动，水雾雾的眸子亮晶晶的，床上的小姑娘细声细气的道：“夫君，我们睡觉吧。”
她声音很软，像是和煦的春风轻轻拨过人心尖。
谢渺捏了捏她的脸，眼中带了些笑意：“还早，睡什么？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晚上就过来。”
他边说边弯腰给她盖好被子，连被角都捂严实，可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手指蓦的被人扯住，那力道小小的，他稍一用力就能挣掉。谢渺回头，垂眸看着自己被江姝攥在手心里的小拇指，叹了口气。
她的手很冰，没有丝毫的温度，但是很秀气，谢渺甚至可以透过她手上的皮肤看清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床上的人睁着眼睛，眼里有些湿湿的痕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白皙如玉，细腻的皮肤因为空气的寒冷而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她的唇瓣被自己咬的有些肿，带了种凌.虐的美感，嫣红的薄唇张了张：“不嘛……就要睡觉。”
原本是一句类似于撒娇的话，只是江姝从小到大都不曾对什么人这样撒娇过，此时听起来便显得有些生硬。
像是屋檐上凝结成冰的雪水，生生被人掰成了两半，僵硬的不行。
谢渺不由得有几分怜惜。
他无奈摇了摇头，顺从的将她手塞进被子里，小声哄道：“好了好了，睡觉就睡觉，你别……”
顿了顿，他终究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
别哭啊，你要什么夫君都给你还不成吗。
他低眸，瞳孔里映出江姝姣美的脸颊，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澄澈透亮，是不加掩饰的喜爱和依赖。
谢渺想，纵容她一次，其实也是可以的。
他如同往常无数次一样，将脱下来的外衫挂在衣架上，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姝睡在床很里面的角落，离谢渺有些远，他皱了皱眉，将人揽了过来。
只是手在触到她的腰的时候，猛然僵住，眼眸在一瞬睁大。
手下有些凉意的肌肤，细腻的触感，甚至是因为他的触碰而有些颤抖的身体，无一不在告诉着谢渺——
身边的女子未着寸缕。
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捏了把手下的肌肤，接着猛然收回手，随手从床边拉过一件衣裳搭在江姝身上，继续将人揽进怀里。
“怎么不穿衣裳？”谢渺的声音有些哑，掌心的触感滚烫的几乎要灼烧起来，他咽了咽口水，淡然无事道。
怀里的身体很软，比身下的棉絮还要软，隔着一层衣料，再去触碰江姝，却也依旧是软绵绵的。
江姝的发丝蹭在谢渺脸上，有些发痒，但却都不及他心尖的那份痒。
小姑娘的头靠在谢渺胸膛上，背对着谢渺，声音发着颤，娇的像是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她如猫儿一样哼：“就是……就是……忘记了。”
谢渺失笑，将脸埋进怀中人发丝里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花香气息钻进鼻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里那种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躁动，他低笑：“姝儿是傻子吗？这种事情，也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