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拂面,江南杨柳飘飘,街道旁的河道上飘荡着一艘小船。
乔离回过头,看着与萧平闲聊的小桂子,问:“小桂子,他……真的在这里?”
小桂子十分确定的点头,“那肯定,那时候还是我陪着他买的房产呢。”
顿了顿,小桂子挠了挠脑袋,“乔姑娘,你现在就别叫我小桂子啦,就叫王桂挺好的。”
萧平点了点头,又看了乔离一眼,顺着他的话道:“王桂。”
乔离坐在船舱里,从船的窗户看向江南的街道。
江南多水,也多船。
这里的人说话很好听,吴侬软语,软软绵绵。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谢渺会选这样的一个地方……养老了。
船外的船夫划着船,船桨下的水纹一圈接着一圈,向远处飘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船靠岸停下。
王桂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对乔离道:“乔姑娘,下去吧。”
乔离跟在他身后,沉默着下船。
萧平看着她的背影,攥紧了拳。
自从三个月前在京城,见过那位九殿下后,乔离便成了如今这般,话也不多说几句。
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王桂在前头带路,这一处地方有些偏僻,背着街。
乔离只听到王贵嘴里念着:“元康街四号……四号……”
青瓦白墙的街道,路面上有一点点的积水,看得出来不久前才刚刚下过雨。
王桂在一处极不起眼的门庭前停下,十分笃定地说:“就是这儿了。”
乔离看了看着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四周的屋子,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你确定?他真的会选这么偏僻的地方?”
在乔离看来,谢渺怎么都不可能会在这么偏的地方定居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身居高位久了,怎么可能甘于平淡?
“确定。”王桂毫不犹豫的道。
萧平上前,抬起手敲了敲门,很有礼的三下。
没人应声。
乔离皱了皱眉,推开他:“我来。”
更重的敲门声响起,乔离对着里面喊:“谢公子你在家吗?!谢公子?!”
里面仍旧是没人应。
被她推到一边的萧平尴尬的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乔离扭过头,看着王桂,疑惑道:“真的是这儿?!怎么没人应呀?”
王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呀。”
乔离用手掌拍门。
木制的双扇门被拍的几乎颤抖起来,摇摇欲坠的挂在门上。
半晌,门开了。
王桂下意识的就想摆出一副久别重逢,思念谢渺的模样出来,然而抬起头,只看见从隔壁屋子里的门里探出一张脸来:“你们找谁?”
乔离听不懂江南话,迷茫的看着他。
萧平走上前,指着门平平板板问:“请问这户人家的主人是姓谢吗?”
那人恍然大悟一般,对萧平解释:“你说的谢渺吗?他带着媳妇去放风筝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是他的亲戚吗?要不进来家里先喝杯茶吃顿饭?”
他说着将门拉开,做出邀请的手势,对乔离他们的表情也不再是那种有些恼怒的,而是变成了好客的欣喜。
乔离打量着眼前的矮小男人。
他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长相平凡,皮肤黝黑,看得出来是常年劳作的,脸上的笑却是灿烂的。
而且对他们这群外来的人,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
她大约懂了。
谢渺为什么能在这样的地方一待就是两年。
两年时间,杳无音信。
若不是凌楚渊娶亲,她控制不住自己回了京城,得知了多年前的一些事情,也不会想着来找谢渺。
萧平看了一眼乔离的脸色,见她没有进去做客的意思,便对着那人道:“多谢了,我们就在外面等等。”
那人笑的愈发灿烂,甚至走出门拉起了萧平的衣袖,热情的说:“你们就进来吧,谢渺呀,总是出门就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去年也是说出去放风筝,让我们帮着看会儿家,结果呀,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月,后来回来的时候说是去俊峰山玩儿了。”
萧平尴尬的想扯出一抹笑,可是动了动嘴角,却发现自己早就不会笑了。
多年来的面无表情,他已经忘记了要怎么去笑。
于是只好道:“真的不用了,谢谢。”
那人见他们固执,便摇了摇头进了门,也不再坚持。
那人后来说的几句话,乔离听懂了一小半。
“他现在过得,的确比以前好很多。”乔离有些感慨,扭过头看向王桂:“你说是吧?”
王桂看了萧平一眼,心下觉得奇怪,但自己是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着乔离的话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门前站着,等着谢渺回来。
邻家的人偶尔会拉开门,热情的邀请他们进门坐坐。
甚至对面的人家还拿出糕点请他们吃。
热情的仿佛他们是自己的家人一样。
直到暮色渐沉,夕阳西下,巷子口才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个穿一身青色,一个穿一身鹅黄色。
青色的那个人影扶着穿鹅黄色的人慢慢的走着,速度堪比乌龟。
那人左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燕子风筝,右手揽着身边女子的腰,目光一直落在女子的脚上,很认真,很专注,未曾移开分毫。
那两人走的很慢,女子的脚步似乎有些不稳,走出来的路径歪歪斜斜,甚至偶尔还会踩到男子的脚。
黑色皂角靴鞋面,轻轻一踩,就是一个印子。
男子却毫不介意的样子。
乔离鼻子酸了酸,站在原地不敢动。
近乡情更怯,上一次是谢渺。
如今,是她。
王桂十分配合的挤出两滴眼泪,小跑至巷子口,扑通一声跪下:“主子!我可想死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渺诧异的将视线从江姝腿上,移到身前的地面上,看见了跪着的小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