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慎点头,难为太子殿下居然还记得他庶妹的名字。
屋里气氛一时间凝滞。当年霍允带着霍怀慎去北疆,无人知道他曾偶然幸过一个孤女,那女子千辛万苦找到霍府,没想到人去楼空,府上只有两个老仆。
霍允不在,无人能证实二人曾有过难么一段,更何况她已怀孕四月,谁知那腹中胎儿是不是别人的。
那女子靠绣帕子挣钱,一开始倒也基本能温饱,岂料后来月份越来越大,再加上严重的孕吐反应,生活拮据,几次若非隔壁婶子帮衬着点,兴许也就饿死了。
艰难的几个月后,孩子总算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儿。附近有那娶不到婆娘的鳏夫几次骚扰,女子自知久留不是办法,于是忙忙碌碌攒了一点钱抱着孩子去北疆找霍允。
上京离北疆何止千里,女子一路不知受了多少苦才到,等见到霍允时,女子已然身体羸弱,孩子都一岁多了。
霍允感念她的情意,又满腹愧疚,最后给了女子一个侧室的名分。
半年后,女子去世,霍允将其葬在北疆,至于留下的女孩,他深知在北疆照料不周全,于是派人将她送到上京,托付表兄抚养。
一下就是十数年,霍允每每回京述职才能见这个庶女一面。
令他欣慰的是,即便霍怀锦身世艰难,身旁又无父兄照料,但是她自小懂事,与霍允父子二人虽亲近不够,但孺慕犹存。
只是中间偏偏出了一事。原本霍怀锦十四岁便定了亲,对方是四品官员的嫡次子。
虽然门第不高,但二人见过寥寥几面,双方都有意,若非太子殿下在其中横插一杠,大概霍怀锦也就入了那家门了。
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子殿下某日突然向皇帝请旨,说要为宣平侯府的庶小姐寻一门亲事。而对方若只是平常人家倒也罢了,没想到男方不仅是公侯世家,还是上京出了名的风流纨绔。
此件小事皇帝并不在意,毕竟只是宣平侯的庶女。所以一来二去皇帝也就遂了太子的意,降了一道赐婚的口谕。
赐婚一事一出,几家忧愁,霍怀锦原本就是个不打眼的庶小姐,没想到一跃成了公侯府的二少夫人,即便对方再是纨绔,那身份地位不是虚的,更何况还是皇帝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所以上京贵女圈子将霍怀锦好一顿羞/辱,说她寡廉鲜耻,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或是骂她趋炎附势,又或者阴阳怪气说她手段高。
无人知道霍怀锦受了多大的委屈,而霍允父子二人知晓时,大局已定。
时至今日,其实霍怀慎还是一头雾水,那几年北夷祸起,战事吃紧,他们父子二人都不是细心的,所以对于当年那事还是所知甚少,单只一样,这些年霍怀锦已经为夫君诞下二子,每次写信给父兄都言自己很好。
霍怀慎也派人打听过,自家庶妹的确衣食无忧,至于她那出了名的纨绔夫君,自从霍怀锦嫁过去以后,好歹没有抬过姨娘,姑且算是尚可吧!
他这次得胜回京,翌日霍怀锦就派人送信过来,言明自己随夫君去了江南,没想到这才几日他们便回来了。
霍怀慎换了一身衣衫去了花厅,而戚钰靠着床榻静静的发呆。
原以为,霍怀慎会借着这事问他,但是他只是莫名其妙的沉默了一会儿就走了。榻边污物丫鬟已经收拾干净了,他望着窗外,什么都看不到,心中莫名的开始烦躁起来。
霍怀慎一进花厅,就见一美妇匆匆过来就要行礼,他轻轻将人胳膊抬起,“听闻你又怀了身子,就免了这些。”
“大哥!”霍怀锦一身翠色罗裙,鬓发间斜斜簪入一支珍珠步摇,姝丽的脸蛋上不见往日青涩,显现出丝丝妩媚,话语中犹存小女儿的娇憨,看得出来,她过得甚好。
“都是孩子娘了,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当心腹中胎儿。”
“就是,大哥评评理,我但凡稍微敛着一点她,锦娘就又哭又闹的……”闵国公二子萧莨一身交襟松色暗纹锦袍,眉目疏朗,对着霍怀慎先是一揖,而后目光就黏在霍怀锦身上不动了。
“不许给大哥告状。”霍怀锦眉毛一挑,身旁夫君就先告了饶,“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你就是祖宗!”
“我腹中这个才是祖宗……”霍怀锦边抱怨便挽着霍怀慎的胳膊,“从前大宝二宝也不如此折腾,遇到这个才真是来催命的!”
“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吃了就吐,晚间又闹腾不止,好几次吓得婆母要找御医给我瞧瞧。”
话里虽是抱怨,但眸中却是暖意,身侧所谓纨绔公子也是一脸宠溺看着她,丝毫不见人们口中的浪荡之态。
霍怀慎的心彻底放下,二人琴瑟和谐,倒也是一桩幸事!
“此般大哥得胜回京,听闻城内百姓摩肩接踵,偏我去了江南,没有看到当日盛况!”霍怀锦撇了撇嘴,霍怀慎给她倒了杯清茶,“为国尽忠,护佑百姓安平,本就我们从军之人的本分。”
“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霍怀锦自小就崇拜父兄,尤其霍怀慎年幼时就在军营摸爬滚打,与人谈起兄长来尽是一副孺慕模样,萧莨瞧着都不免有几分吃味。
“锦娘一见大哥都忘了正事,一路上念叨了许久,这会儿怎的就不说了!”
“哎,”霍怀锦尴尬的笑笑,“怎的把正事给忘了!”
霍怀慎就听她兴奋的开口,“昨日我和夫君回来,正巧碰到大伯,说要给我找个嫂嫂了!大哥你猜对方是哪家姑娘?”